意识昏昏沉沉间,端午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逃跑被抓回来的自己被一群人围着,棍子、铁管不断砸在背上、腿上,沉闷的击打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刺耳的叫骂声、哈哈大笑声……
腿好痛……我的腿好痛……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痛得蜷缩起身体,痛得躺在那一动都不能动,可是没有人来救他,一直都没有,那个晚上,他的两条腿都断了,后来发烧到差点没命,嗓子从那以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端午的意识即将再次被噩梦给吞噬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背上,温柔地一下下抚着,一股暖融融的力量从这双手上传递过来,让他全身上下的疼痛慢慢退去,双腿竟然也有了知觉。
眼泪无声地从紧紧蜷缩着身体的少年眼角滑落,终于……这一次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是谁……
端午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意识越来越昏沉,那只将他从绝望深渊里救出来的温暖大手也离开了他的后背。
不!不!别走!他拼尽全力睁开双眼,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陡然袭来。在失去意识前,端午只来得及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嘿,这小子嘴还真硬!揍到现在还不求饶!”
“一个新来的,还是个瘸子,居然敢不服咱们,呸!”
……
端午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被四五个高大的男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这种情况和身上传来的疼痛感他很熟悉,下意识就抱住脑袋蜷缩起身体,先护住了头部和脆弱的腹部。
这一动,他顿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双腿,脸上不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是他那双扭曲畸形的残腿,包裹在黑色裤子中的两条腿看上去和正常人的一样,被踢中时的疼痛是那么真真切切!
腿!我的腿!
端午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松开抱着脑袋的手,弓着身子往下探,想要摸摸自己的腿。在他刚刚触碰到腿的时候,一只脚正好踹过来,踢在了他的右腿上。
“唔!”
被踢中的右腿一阵剧痛,端午闷哼一声,猛地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向刚刚收回脚的瘦高个男人。瘦高个男人一愣,对上端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反应让围殴端午的其他几人都停下动作,奇怪地看向这个瘦高个男人。
“都看我干什么!”瘦高个男人顿时恼羞成怒,讪讪地把右脚在地上蹭蹭,提高了声调叫道:“我觉得这小子看着不对劲!”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一个沙哑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里奇、西多、卡斯罗,你们几个在那里干什么!今天的活都干完了吗?3号放牧园的防护网坏了,为什么没有人去修!”
围着端午的几个人马上一哄而散,眨眼间就跑没了人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踱着步子走过来,在倒在墙角的端午身前站定脚步,不满道:“小子,我把你捡回来,还给你治好伤,是要你好好干活的,不是要你给我添麻烦的,记住了吗?”
端午坐起身,没有吭声也没有抬头,只是愣愣盯着自己的腿,两只微微颤抖的手往下探,一连试了了好几次才成功把裤管给卷到膝盖上。
露出来的两条小腿光滑白皙,虽然有几块被踢打留下来的淤青,但是没有丑陋可怖的伤疤,比端午曾经看到过那些短裙女孩的腿都要好看。他在一块淤青上用力一按,疼得倒吸了口气,清秀的脸上却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看到端午的动作,老亨利误以为他在让自己看腿上的伤,本就刻板严肃的老脸顿时拉得更长了,把夹在腋下的便携式光脑打开,一边在上面点着,一边不耐烦地说道:“上一次请医师给你治伤花费了七万八千六百星币,这笔债务你至少要在我的龙兽饲养场里工作二十年才能还清。现在才工作的第一天,你就又受伤了,这次请医师的医疗费继续算到你的债务里!”
默不作声的端午抬头看了一眼自顾自说着话的老亨利,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这一站,他就发现,自己的左腿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从膝盖往下却使不上力气,左脚也完全没有知觉,站着的时候只能把身体重心都放在右腿上,走起路来肯定也是一瘸一拐的。
就算是这样,站稳身子的端午嘴唇也因为激动的心情而微抖着,额角和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他紧紧闭上眼睛,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硬憋回去,手指几乎要抠进了墙里——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能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联系好了医师,老亨利合上便携式光脑,把它又夹回腋下,扭头招呼双眼紧闭靠墙站着的端午:“还站那干什么!小子,快点跟我回生活区,医师马上就过来了!”
端午睁开眼睛,怔怔地看向老亨利,医师?是专门给自己找的医生过来吗?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孤儿院里还是后来被院长卖进了那个团伙里,挨打对端午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像这样一顿拳打脚踢,护住了要害,忍着疼睡一觉就过去了,连药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医生来……
端午现在这具身体同样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相貌也和他原来的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精致了一点,眼眶泛红,被泪光润湿过的黑眸看上去没有先前那么的阴郁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