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觉得,她这辈子大约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
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下来,原本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魏来甚至都不敢再抬眼看何芷一眼,便迅速的带着她的空碗,以落荒而逃的姿态逃出了这间屋子。
“回来了?”魏大娘正对着灶台做饭,听见身后魏来进屋的动静头也没回的问了句,随即指着一旁的桌子道:“呐,你的豆腐脑,别盯着给别人准备的豆腐脑嘴馋了。”
也亏得魏大娘这会儿没回头,否则估计得被魏来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吓一跳。尤其是在她开口之后,魏来脸上的神情便更加的不自然了。
许是没有听到魏来的回应,魏大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魏来这时的反应倒还迅速,第一时间就转身背对着魏大娘走到桌边将空碗放下了。只是看着那碗同样红彤彤的豆腐脑,她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儿,不由道:“娘,你说,这豆腐脑还有人吃甜的吗?”
魏大娘闻言也是一愣,她这一辈子几乎就没离开过长宁镇,当地的口味自然都是咸辣的,卖了十几年的豆腐脑也只卖咸辣,哪里听说过还有人吃甜豆腐脑啊?
和魏来一样,魏大娘对于甜豆腐脑也是想象无能。不过到底是阅历丰富的老人了,魏大娘几乎是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阿芷吃不惯咱家的豆腐脑?她爱吃甜的?!”
魏来盯着面前那满满的一碗豆腐脑,犹豫着要不要吃。闻言点了点头道:“习秋说她们家习惯吃甜的,泡在糖水里吃。娘,你说这豆腐脑放糖水里吃是个什么味儿啊?!”
魏大娘倒是没管甜豆腐脑是个什么味儿,反而问道:“既然阿芷吃不惯,那这豆腐脑……”她说着,瞥了一眼魏来端回来的那个空碗,里面的豆腐脑分明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听这话,魏来刚恢复正常的脸上又有点儿泛红了,她低声回道:“我吃了。”
“……”魏大娘终于看见了魏来涨红的脸,倒没多想,一巴掌就拍在了魏来的背上:“哎呀真是的,你要吃不知道回来吃啊?!当着人家的面儿,把送过去的东西再吃干净了回来,丢不丢人啊?!”
虽然魏大娘完全没有多想这一点让魏来偷偷地松了口气,可是听了魏大娘的话之后,她却只觉得更加心塞了。所以说,她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抢了那碗豆腐脑来吃的啊?!
这边魏大娘抱怨过后却不理她了,扭头又准备了一碗豆腐脑,然后翻出了糖罐、热水还有一小包芝麻。她心里一边犯着嘀咕,一边却还是弄了碗“糖水豆腐脑”,再次递给了魏来:“糖水的,给阿芷再送去。”说完想了想,又叮嘱了句:“这次你可别再吃了啊!”
被当做贪吃小孩儿对待的小魏将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碗,清澈的糖水,黑色的芝麻,白花花的豆腐脑,还有触手是感觉到的微微发烫的温度……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不过魏来也没时间再看更多了,因为她再一次被魏大娘推出了厨房,派去给何芷送豆腐脑。而这一次,显然要比上一次更加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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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来落荒而逃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她人已经跑回厨房了,何芷和习秋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主仆俩只是有些怔怔的面面相觑。
片刻后,心情阴郁了一早上的何芷终于还是笑了。想想早上还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将她逼迫得“狼狈不堪”的人,这会儿倒真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又如何能不好笑呢?
要说何芷完全不在意魏来用了她用过的碗和勺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习秋喊破这事儿的时候,她虽有些羞恼,却并无十分气愤。于是自然而然的,注意力便被魏来稍后那尴尬狼狈,甚至是落荒而逃的模样吸引了去。
就这样,何芷的脸上带着些浅笑,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冲着习秋责备道:“你呀,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半点儿情面不给人留。”
虽然何芷是拿着玩笑的口吻说的这番话,可听在习秋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跟在何芷身边多年,习秋自然之道她家小姐虽然看着脾气好,但实际上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今次若是换了庞的什么人做出这般孟浪的举动,何大小姐可不会这般轻易的就算了,少不得得像个什么法子让对方吃个教训。也就是遇到魏来了,她竟还有心开这玩笑。
见着何芷阴沉了一早上的脸色放了晴,习秋也少不得打趣了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小姐,这次回京之后,您和魏将军就赶紧成亲吧。这还没嫁出去呢,就一心向着人家了。”
何芷被习秋这话说得一噎,转念又想起了早间的烦心事。虽然她自己也知道,对魏来她大约真是动了心的,但这事儿实在是有违伦常,她轻易却也接受不得,便只能选择自欺欺人了。
一时间再没了谈话的兴致,何芷长叹了口气,不再搭话。
习秋也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惹得何芷又变了脸色,一时间懦懦的竟不敢再说什么了。
说来她跟着何芷这么多年,也算是将自家小姐的脾气摸透了,这样的打趣并不算什么。可自从到了这长宁镇之后,她却越来越看不懂何芷的心思了,总觉得她家小姐有一种说不出的抑郁和矛盾。
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习秋还在思虑着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