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茱儿干站在楼下,望着小鹿子跑走了,想到待会儿要见到太史擎,就浑身别扭。
十多天前他们在句容县一间客栈里闹得不欢而散,她回过头再去找他,他已经离开了,原当是萍水相逢,彼此过客,叫人不禁有些怅然,真没想过会这么快又再相逢。
还有那根玉龙青骨笛,她今天出门没有带在身上,不然倒是可以物归原主。
这个时候,大厅东面垂挂的珠帘哗哗拨动,从中走出一个娇俏佳人,看见了杵在大厅当中的吴茱儿,揉了揉眼睛,十分诧异地喊道——
“小货郎?”
吴茱儿扭头看见来人,面露喜色:“红袖姐姐!”
来人正是红袖,这个时辰馆内的姐妹们还在休息,只有她起得早,听见前头有人说话,才出来看看,不想会见到吴茱儿。
“好久不见啊,你又到江宁来卖货啊?”红袖迎上前去,见到她也是高兴。
“不是,我——”吴茱儿挠挠头,不知从何说起。当初月娘遭人强抢,她悄悄跟踪,却被曹太监抓去,结果同月娘做了伴儿,这回事幽兰馆中应该无人晓得。
“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事?”红袖大咧咧地扯了她的衣袖将她带到桌边,“坐下说。”
吴茱儿见她如此热心,倒不好意思继续瞒着她,当下说明来意:“红袖姐姐,我是替月娘来送信的,兰夫人眼下在馆中吗?”
红袖一听就愣住了。月娘离开幽兰馆不到一个月,可是对馆里的姐妹们来说,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起先她们还抱着希望,兰夫人有办法将月娘救回来,可是兰夫人却告诉她们月娘回不来了,就连月娘的下落都不肯告诉她们。
月娘走后,幽兰馆的门庭便冷清下来,以往慕名而来的客人们渐渐地不再上门了。姐妹们都不愿意卖身,每晚灯上,她们都要使劲十八般武艺,吹拉弹唱不绝余响。才能留下过往的酒客。
酉时起,五更休。这样劳累的日子,让她们无暇惦念月娘,可是谁也不会忘了她。
“月娘怎么会让你来送信?她究竟现在何处?”红袖突然激动起来。
吴茱儿却摇了摇头,歉意满满道:“我不能告诉你月娘在哪儿。我只能告诉你,她如今好好的。说出来,对你不好,对月娘也不好。”
红袖咬住了嘴唇,微微红了眼圈儿。
吴茱儿见她难受,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楼上又传来了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吴娘子,我家少主请你上楼一见。”
吴茱儿和红袖一起抬头,就见一颗小脑袋探出来。
吴茱儿纠结了一下子。对红袖道:“恰好我有个朋友在此处,我先上楼去问候一声,烦劳你帮我寻一寻兰夫人,就说我有月娘的亲笔书信交给她,好吗?”
“啊?哦。”红袖木头似的点了点头,就见吴茱儿跑上楼去了。
等等!
刚才那小童叫这小货郎什么来着,吴娘子?小货郎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对不对,刚刚说什么少主,岂非是兰夫人的贵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鹿院少主么?
小货郎怎么会同他认识的!?
“我该不会是还没睡醒吧。”红袖摸了摸脑门。当真糊涂了。
...
小鹿子一蹦一跳地在前面领路,将吴茱儿带到了雅间门外,伸手一推,便将半遮半掩的门打开了。侧身请她先进去。
吴茱儿犹犹豫豫迈开腿,进门转过一道山水屏风,嗅见一缕暗香,举目望去,就见东窗之下横摆着一张束腰弥勒榻。太史擎盘膝而坐,背着光影。一身黑里带红的紫棠襕衫,长长的衣摆垂到脚踏上,他一手垫着膝盖,懒散地支着下巴,一张英俊逼人的冷面,正盯着她进来。
吴茱儿硬着头皮朝前走了两步,离他一丈远,再不肯上前半步,学着月娘前些日子教她的规矩,两手叠在小腹,屈膝行了个万福。
“拜见恩公。”
太史擎看着她生硬的动作,冷声道:“不是说过不让你这样叫我么。”
吴茱儿垂着脑袋,讷讷地又喊了一声:“太史相公。”
太史擎皱起眉,什么太史相公,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这么难听呢。
“换一个。”
“......太史大官人?”
太史擎:“......”
“噗——”小鹿子捂着嘴闷笑。
吴茱儿郁闷了,这也不能叫,那也不能喊,这人怎地这么难哄呀。
太史擎脸色也不好,枉他才高八斗,居然竟想不出个顺耳的称呼。就连她喊他鬼大侠都比什么太史大官人中听。
眼见两人冷了场,小鹿子憋住了笑,插嘴道:“吴娘子,你唤我家少主一声公子便是,叫甚相公大官人,也太生分了。”
吴茱儿乖乖地喊道:“公子。”
太史擎脸色和缓,虽不如意,勉强中听。
“嗯。”
总算听到他应了声,吴茱儿刚要松一口气,就见他板起脸问道:“说吧,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地方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吗?”
吴茱儿有种恶人先告状的感觉,明明是他带了小鹿子出来吃花酒,怎地倒成了她的不是。
她没胆子质问他,只好闪烁其词:“我来帮人送信儿,送到就走。”
“给谁送信?”
“我、我一个朋友。”
太史擎冷哼一声,道:“就是要带你一起去京师的那个人吗?”
吴茱儿不想他这样聪明,一下子猜中了,她赶紧闭紧了嘴巴,就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