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吴茱儿搜肠刮肚,不知如何对月娘开口,既不好直接问她是否查到了语妍的底细,又不好问她同兰夫人信上写了些什么。
直到她做完了今天早上的功课,月娘拿去检查,她才灵机一动,凑到她跟前,装作随口说道:“你说,语妍她还会让人在咱们的饭菜里下药吗?”
上回语妍在她们的晚饭里放泻药,月娘让她装了两天肚子疼,为了逼真,还请了个郎中过来看病。
月娘执笔在她描红上圈了个圈,头也不抬道:“不怕,我让小乔盯着呢。”
“唔,你觉得不觉得,语妍的来历有些古怪。”
月娘瞄了她一眼,道:“哪里古怪?”
吴茱儿挠挠头,讷讷道:“你想啊,锦衣卫找上门前,她肯定不知道她在京城有个亲戚是大人物,不然也不可能卖身为奴,送到你这儿当丫鬟伺候人,是吧?”
闻言,月娘搁了笔,点点头说:“所以呢?”
“语妍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有这么一门亲戚,那锦衣卫是如何认准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呢,”吴茱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口开河:“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锦衣卫找错了人?”
说完,她就眼巴巴地瞅着月娘,指望她能顺着话茬子接下去,将兰夫人打听到的语妍的底细告诉她。
“......”月娘没成想吴茱儿会歪打正着猜中了真相,一时间无语。虽然她根据兰夫人打探来的消息,确定语妍十有八九是假冒的,可是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抖落出去,她也讨不了好。
“你想多了,锦衣卫怎么会找错人呢。”她一语带过,拾了笔蘸上一点朱砂,继续批改她的大字。
吴茱儿垮下脸,心中郁闷。月娘不肯告诉她。这下怎么是好。亏得她在鬼大侠面前打保票,信誓旦旦月娘不会骗她。
窗外太阳升起,小乔送来朝食,在前厅摆好了碗筷。再来喊她们去用饭。吴茱儿先出了书房,月娘走在后面,看到小乔冲她挤眉弄眼,便停下脚步,叫住了吴茱儿:
“茱儿。我的帕子落在房里,你去帮我找一找,是绣了蝴蝶的那一条。”
“哦。”吴茱儿转身走了。
小乔这才走上前来,小声对月娘耳语:“奴婢在厨房遇见小沫,听说梅妆阁那一位早起就闹着要见曹公公,可是曹公公一早出门了。还说那一位这两天又是挑首饰又是搭衣裳,嘴上念叨着什么七夕宵会,看样子是要出门呢。”
月娘眯了眯眼睛。七夕宵会,是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盛会,每年七月初七。日落而始,月落方休。
每到七夕夜,良家女子当乞巧,穿针引线以为乐。而风月场上的妓子们,则要在七夕宵会上斗艺斗艳,不论是官妓还是民妓,都要派出一条画舫载着自家头牌姑娘,在秦淮河上摆渡。
楼船画舫上载歌载舞,以供沿岸游人和河上船客观赏,他们会将金银财物当作彩头掷于画舫上。哪家得来的彩头最多,便是当晚的赢家,堪称名利双收。
月娘还在幽兰馆时,曾参加过两次七夕宵会。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归,能与教坊司旗鼓相当。
今年的七夕宵会少了她,唯恐幽兰馆不济,月娘于是谱写了琵琶与竹笛合奏的一曲《青龙吟》,让吴茱儿送到兰夫人手上,相信这一曲传出。不坠幽兰馆声名。
语妍原是秦淮歌妓,当然知道七夕宵会,可是她这一副摆明了要去赴会的架势,就让月娘不得不多想了。
明日就是初七,语妍闹着要见曹太监,莫非又要趁机使坏么?
...
晌午,曹太监灰溜溜地回到江宁别馆,他早上去了一趟知府衙门,便听宋孝辉的主意,前去驿馆找岳东莱求救,谁想扑了个空,连岳东莱的人都没见到。
牛内监毫无防备地死掉了,杀人者又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侠客,宋孝辉身为一省知府都对那鬼太白束手无策,这让曹太监如何不惶恐,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呢。
要不是民间采选尚未结束,各个地方送京的民女未到出发之日,他现在就想收拾包袱逃回京城。
进门就听说梅妆阁那个又在闹,曹太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能躲就躲,为了保命,他脑子转的飞快。他独自去求岳东莱,姓岳的不一定会帮他,可要是有人替他说情,就不一样了。
“走,去瞧瞧。”曹太监领着六福往后院去了。
到了梅妆阁,语妍正坐在轩窗底下揽镜自照,她脸上描画着精致的妆容,手边的小榻几上摆放着满当当两盒子珠花钗环,金银翡翠样样俱全,晃得人眼花缭乱,都是这些日子从曹太监那儿削来的。
语妍见了曹太监进来,抬了下眼皮子,扶着鬓角一支海棠金簪,说道:“公公真是个大忙人,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呢。”
曹太监低头赔笑:“娘子莫怪,小人这不是先办完了万岁爷的差事,立刻就来见您了。不知娘子有什么吩咐?”
语妍道:“我在园子里闷得慌,听说明日城外河上有热闹可瞧,你去准备船只,我明晚要去游河。”
曹太监好歹在应天府鬼混了一个月,什么乐子不知道,听说她明日要出门,便为难起来:“娘子说的可是秦淮河上的七夕宵会,明晚船多人多,更不少登徒浪子,您千金之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叫人冲撞了,回头岳统领责怪起来,小人可担待不起。”
语妍听他说起岳东莱,眼睛分明一亮,不自觉地勾唇一笑,娇声道:“那就让人去给岳大人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