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齐初年,中宫无主。
司礼监曹太监奉旨到应天府采选民间良家女子,后入选民女三百余人,各赠礼金十两,乘车马进京。
此外,曹太监又遵循东厂厂公雄震之意,从风尘之地寻来两名绝色佳人,改头换面充作良家女子,混入进京甄选的队伍当中。
这两位绝色,一个是曹太监扮作京城官员,到秦淮河上勾栏院强取豪夺的民妓,改名做任梦曦。
另一个,是他们出发前夕,应天知府宋孝辉悄悄送来的教坊司艳妓柳风怜。
曹太监对待这二人,自是精心照料,单独安排了马车送行,又配给她们丫鬟途中使唤。至于那三百余人,则要挤着骡车赶路,路途艰辛,人心叵测,有没有命到京师都是一回事呢。
除此之外,队伍里还有一名身份特殊的女子,正是岳东莱奉命寻找的厂公之女,语妍。
曹太监的马车走在中间,他前头那辆车里坐着的是语妍,后头两辆马车分别坐着任梦曦和柳风怜。因是在江宁县和南京城分别上的马车,三个女人没有碰面。
是以语妍不知后头跟着任梦曦,任梦曦不知后头有个柳风怜。
此去京师人数众多,要先走陆路,向东抵达镇江府,而后改走水陆,乘船沿大运河北上,若是风调雨顺,需得两个月方可抵京。
朝行出门,到正午才走了四十里路,曹太监便叫了停,无它,前头那一位姑奶奶喊累,闹着要下车走走,众人只能原地歇脚。
出门头一日,语妍却穿着锦衣华服,满身珠光宝气,可不是比旁人辛苦,坐着都觉得累。
她下了车便寻起岳东莱。曹太监只能上前哄劝:“岳统领带人到前头探路去了,娘子且忍一忍,等咱们到了镇江府,坐上船您就不嫌闷了。”
说罢。就寻了一块树荫地儿,叫人从车上搬了条凳子下来,请她过去乘凉。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个茶棚都看不见。几辆马车上倒是备有茶水点心。不像那三百来个可怜女子,只能啃些自带的干粮喝冷水。
语妍坐下喝了两口茶,东张西望,便注意到不远处停的那两辆马车,疑惑道:“那车上坐的什么人?”
曹太监拿眼一瞅,同她打起哈哈,“也是这次进京选妃的良民。”
语妍皱眉道:“那为何别人都是坐的骡子车,偏她们乘得马车?”
“那是因着她们生的比旁人标致些,怕挨了风吹雨淋坏了身子。”
语妍转着眼珠子想了一圈,只道是曹太监失了谢月娘。另寻了美貌女子代替。
“既然如此,便叫下来给我瞧瞧,她们模样生的有多标志。”
曹太监糊弄她不住,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一边暗暗叫苦,一边装傻道:“乡野女子举止粗俗,怕她们冲撞了娘子,还是不见了罢。”
他越是遮掩,语妍就越是起疑,当即撇下他。摇着扇子走上前去,打算亲眼瞧一瞧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替代谢月娘那只狐狸精。
曹太监不敢拦她,只能苦着脸跟在她后头。
语妍先走到一辆马车前。叫车夫打开车门,她二话不说揭了帘子。
坐在车里的柳风怜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帘子扯开,透光进来,那揪着帘子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满头珠翠晃花人眼,映出一张精描细绘的脸蛋,竟似曾相识。
语妍一眼看到了车里面侧坐着一个衣着朴素却艳容非凡的女人,那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竟十分眼熟。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呆,都觉得见过对方,却叫不出名字。
语妍干脆扭头去问曹太监:“这人是谁?”
曹太监连忙道:“这是家在句容县的杨二娘。”宋孝辉把人送来前,就解决了柳风怜的出身。教坊司对外宣称柳花魁病重,再过一个月,假说病死即可。
这时候,坐在车里的柳风怜却是认出了语妍。她记得清楚,那一日在绸缎庄子,为了几块珍珠缎,有个没规矩的丫头冒犯了她,最后还是主人谢罪。
眼前这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女,可不就是那天那个没规矩的丫头么!
柳风怜暗生惊疑,她自问阅人无数,练就一双利眼,就算这丫头描眉画眼她也不会错认。可是曹太监为何对她这般毕恭毕敬,好叫人奇怪。
“你姓杨么?”语妍困惑地看着柳风怜,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在哪儿见过?”
不怪她没有认出人来,一半儿是因为那天柳风怜从头到尾都拿扇子挡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另一半则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了。
柳风怜就要老辣的多,不仅认出了语妍,还看出了她不好惹,当即作出一副云里雾里的神情,摇头道:“不曾见过这位娘子。”
又抿唇一笑,道:“这样姿容出众的妹妹,就算见过一回,我也不该忘了。”
这记马屁可谓拍的响,语妍顿时露了笑脸,冲她道:“那便是你生的面善,才叫我眼熟。”
柳风怜又假装疑惑:“这位妹妹也是进京去选妃的吗?”
语妍抬了抬下巴,神色傲然道:“我同你们可不一样,我进京是为寻亲,只是顺道与你们一路走罢了。”
柳风怜这一下就脑补出许多情节,比如她是什么达官贵人的私生女儿之类,同实情差不了多远。
曹太监在后头擦汗,为柳风怜这份机灵劲儿叫好,趁机提议道:“两位娘子既然投缘,不如一起下车来透透气儿,到树底下喝杯茶可好?”
语妍说好,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