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嫣同赵策在西配殿等了半个时辰,释墨这才匆匆进来禀报,说是何述和刘墉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赵策领着萧嫣去了议政的东配殿,让她在殿中雕旭日东升图的红木屏风后静坐,这才令释墨宣了两人进殿。
何述和刘墉一同进殿,给赵策行了个礼,齐声道:“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策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波澜不惊道:“都起身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喏。”
何述和刘墉起身,分立跪坐在席中两侧。
赵策用一根金簪将案上烛火的灯芯挑了挑,火光猛然间蹿高,发出“哔啵”的响声,映照着他英挺俊美的脸庞,他的神色愈发显得晦暗不明起来。
“刘墉,你可知今夜朕将你急召入宫,所为何事?”
刘墉之子刘淇平素便不爱住在府中,受着老爹管教,在府外购置了一座别院,布置得极为豪奢,又因这自家阿姊入宫为妃,便也常常以国舅爷自居,住在这别院中逍遥快活。所以就算是赵策下令抓捕刘淇,封锁他的府门,就算有人回府来报,这边刘墉恰恰接到旨意入宫,仍旧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被人押入了大牢之中。
刘墉神色一震,忙回禀道:“微臣不知。”
“不知?”赵策微微一笑,语气森冷异常,“朕看你不是不知,而是有眼无珠。你身为丞相司直,本该辅佐丞相,检举不法,可你连你儿子在你眼皮底下犯事,却一无所觉,你说,你该当何罪?”
刘墉见天子震怒,心下骇然,连连叩首道:“陛下明鉴,小儿刘淇自幼良善敦厚,断不可能做出扰乱法纪之事。陛下莫要听他人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
赵策一言不发,目光冷冷地凝着他,额上青筋突突急跳,良久之后才冷哼了一声,道:“是与不是,一查便知。你来之前,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刘淇真如你所说良善敦厚,你有何惧之有?”
刘墉脸上露出几分坦然的神色,正色道:“陛下所言极是,臣亦无所惧。”
赵策见他说的坦荡,显然也是也被刘淇蒙在鼓里,心中一叹,转而看向何述,道:“何述,你身为廷尉丞,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给朕彻查个清楚。”
他不选择让廷尉萧桓来断此案,一则萧嫣为此事的检举人,他不意再将萧家扯进来,二则,一旦事情属实,也是不想让刘墉反咬一口,说萧桓偏私,断案不公。
何述神色一凛,叩拜道:“臣领旨。”
赵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释墨急急进来禀报:“陛下,前去搜查的左都侯魏青回来了。”
赵策立时便道:“传。”
释墨匆匆出殿,片刻便领了一位虬髯伟干的中年男子进来,此人便是左都侯魏青。
魏青在赵策面前飒然一拜,身上的铁衣铮然作响,“臣魏青,叩见陛下。”
赵策抬眼看了看他,徐徐道:“起来罢。”等魏青在席上入了座,他这才问:“查得如何?”
魏青扬声禀道:“微臣在刘淇府中寻得被他绑入府中的良家女子六名,在后院一口干涸的深井之中发现一堆白骨,据头骨判定,不下五具,已经请了仵作过去详细检查。这口枯井被大青石所覆,须得五六个壮汉才能抬起,不易被人所察,而那些白骨颜色尚新,有的甚至还有碎肉与鲜血沾染其上,是被人剃去皮肉之后才丢入井中,如此丧尽天良之恶行,实在令人发指。而刘淇已被捉拿,关在天牢之中。”
赵策的目光似刀锋一般刮过刘墉,抬手之间,一块砚台便砸在了刘墉身侧。他怒极反笑,语气森然道:“刘墉,你现在还有何话好说?这就是你口中良善敦厚的好儿子?!”
刘墉惊愕半晌,随即一下子瘫软在席子上,似是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这不可能。淇儿……淇儿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朝赵策跪行两步,稍稍定下神来,求道:“陛下,臣请求陛下,能否让臣去天牢见见小儿。”
赵策冷笑,“那些在井中横死的之人,可是在死前见过自己的亲人一面?”
刘墉面如死灰,颓然了双肩,不能言语。
赵策厉声吩咐道:“何述,魏青,朕命你们协同办理此案,廷尉左右监任由调遣。在此案听审之前,不得让任何人去天牢探视刘淇。”
待宣室殿的人都退了出去,萧嫣这才从屏风之后走出。
赵策坐在案前,以手支额,神色黯然,露出些许疲态。
萧嫣缓步过去,在他身侧坐下,轻声道:“皇兄。”
赵策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她,若有所失道:“阿嫣,若非是你,也不知还有多少女子被害。是朕治国无方,监察不力,居然能让此等恶人为祸至此。”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只是记得刘墉有一个平庸无奇的儿子,刘妃也曾为自己亲弟向他求了个挂名头的小官,可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前世从未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居然犯下如此恶毒的罪行,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萧嫣伸手攀上赵策垂在身侧的墨色广袖,抚摸着上面的璃龙纹路,徐徐道:“如今大睿海清河晏,中外乐康,已是盛世之治。可即便是如此,亦是有居心不良、行为不端之徒,皇兄何必为此而自责。凡事只求无愧无心,便就够了。”
赵策伸手抚上她柔软的发耳,叹道:“无愧于心……阿嫣,很多事,朕已然错了太多。”
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