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中,黑暗的床上微微隆起一个身影。
公孙御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过去伸出并拢的食指中指,探了探那人鼻息后轻呼了一口气:“还有气息。”
床上之人不知是昏迷还是睡得太沉,几个大男人又是走路又是推门又是说话的,都未被惊醒。茅草屋很小,除了进门这间屋子,剩下便是一间灶房。
把盛米的缸子都打开看了个遍,其余几个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米缸里还有见底的小米。
几人看了一圈既未叫醒此人,也未多留,便继续走向下一个茅屋。
颜四走在最后,停留片刻,从袖袋中摸出些散碎银子,小心塞到那人枕头底下。
方才看到眼前情景,颜四不免有些唏嘘。当年自家境况与这几多相仿,他奶奶卧病在床,命悬一线。若不是许辞命人送去百年老参丹,奶奶早便熬过不去。
那些年许辞逼他们哥几个给许三小姐当肉袋打,本以为是侮辱他们。却不想时间一久,他们几人不仅身体也强健了不少,还学了些武艺傍身。
再后来王员外将许府改成“济世辞学堂”,许辞命几人去学堂读书。
他和阿牛的一个文探花一个武探花,如今一个左别驾从使,一个右别驾从使,俱是从五品朝廷命官。
而其他几个兄弟不争气,但也一直跟在王员外身边学习生意经,在商场上也算是有所作为。
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若是没有许辞,便没有他们的今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许辞除了一开始接济过他们五人,之后再未送过衣物食物。
不假辞色、高高在上对他几人呼来喝去,看似霸气猖狂。
但饮水之人,冷暖自知。
他之于他们,好比良师。
许辞对他们不会有过多夸赞,虽不假辞色,却又每每都在后面为他们推波助澜。
他们虽为手下,却又不会限制他们。
人各有志,许辞非但从未相拦、从中作梗,反而是多有相助。
颜四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初咬牙要签死契的决定。
倘若当初选择是活契,以许辞的性格,恐怕只会留他们干个十年八年,便置之不理。
哪还有他们如今这般令人艳羡的似锦前程。
许辞年纪轻轻,乍一看乖戾嚣张,可所做行为又都在情理之内。
他的气度乃至心思,断不该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
颜四走在最后,望向许辞的目光很是复杂,几乎要把他供为神明看待。
若说他们几人起初低头是因报恩,如今却是真心为之折服。
再说被颜四在心中夸了无数遍奉为天神的许辞,如今却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想他如今内在几乎四十五岁的人了,看着太子便紧张。
那日色/诱太子之后,他便成了霜打的茄子,再提不起精神头。
可能正是应了那句“近乡情更怯”,如今许辞越是想靠近太子殿下,便越是思量颇多,束手束脚,不敢动作,也不敢表露分毫。
可这儿压抑久了,许辞自己也憋屈。一个憋屈,他便来了脾气。
一把推开在前面的开路的公孙御,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大喇喇一把推开一扇房门。
房中顿时一股恶臭传来,许辞赶忙捂鼻,眼蓦地睁得大大的。
眼前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看模样死了有几日了,身体被老鼠啃食的地方已开始腐烂。
这恐怖的景象突兀撞进眼前,许辞浑身一抖,努力稳住身形。
一个宽大的手掌从身后附在许辞眼前,一个呼吸间,许辞便感觉自己被圈禁了熟悉的温暖怀抱中。
李昊琛拍着许辞后背心疼地安慰道:“我们这就出去。”
说着也不管什么再查看这屋,便侧揽着许辞将他带到了街道上。
李昊琛圈住许辞,手抚着他油亮的乌发,问道:“还好吗?”
许辞毕竟活得久了,心理承受能力强。如今能顺其自然窝在太子殿下怀中,他便撒了个小谎,“被骇了一下,如今心口还直跳。”
李昊琛不疑有他,将许辞搂的更紧:“乖,不害怕。人死之后,剩下的只是些腐肉罢了,虽然面目狰狞,却无甚可怕。”
许辞低低“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回抱住李昊琛。
两个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心中皆对对方执念颇重却俱都不敢道出。
探查完了的颜四和公孙御二人,出来便看到两人互相抱得紧紧的,周身的氛围怪怪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打扰二人,自发地向着下一间而去。
等颜四、公孙御查探了三间出来,两人还在像个连体婴儿一般紧紧搂在一起。
公孙御实在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许辞才不情不愿抽身出来,嘟嘴道:“我已大好了,主子。”
公孙御这才走上前一抱拳,禀告道:“主子,第三家有一对夫妻和子女。”
李昊琛点点头,“好,走去问问。”
第三家茅草屋看着都比前几家要好上一些,房门虽是补了好几次,却也是严严实实。
屋内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桌两旁正做着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捧着盆牡丹花,女的怀中搂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那花盆中的牡丹花颜色非是一般的艳粉娇白,而是通体紫黑,竟是一盆稀有的牡丹珍品——冠世墨玉。
远处摇篮上一个小婴儿正“嘤嘤”啼哭不已。
一男一女分庭抗礼,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见方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