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调,“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天之子,天之福泽,倘使命里真的有此一劫……”
声音清澈,悠悠的穿透到了寝阁里面,一字一字落在了徐离的耳朵里,敲打在了徐离的心里,震得他久久不能回神。
“我愿意,以余生寿数和皇上共度时光,不求同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心苍天可鉴,如有半字虚言,天地不容、不得善终!”
徐离的目光像是透过重重门墙,轻声呢喃,“莲娘……”
终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误会了她吗?是自己心思太重怀疑错了她吗?怎么能因为她做的太好、太理智,就那样去疑心她呢?她在自己身边相伴六年有余,为自己生下三个儿子,为什么……,还要因为不能改变的事实而耿耿于怀?
甚至在此刻,还有一丝隐隐之念,怀疑她只是做戏给自己看!
徐离心痛的无声笑了起来。
她说得对,爱则求全,求全则生嫌隙,生不虞,自己已然为她走火入魔,跳不出这份巨大的情咒了。
莲娘……,不离不弃,勿相负。
皇帝病重,不能批复奏折。
顾莲在金銮殿的侧殿揉着眉头,看来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至少……,不能对所有人瞒住,不管是折子留中不发,还是皇帝勉强支撑写得歪歪扭扭的,都叫人起疑,须得想一个应对的法子。
高勤静静立在她的旁边,不敢吱声儿。
“瞒不住了。”顾莲十分头疼,眉头紧锁说道:“这样吧,你去问问皇上,让他定几个信得过的要臣名字,然后奉皇上之命处理圣旨。”叹了口气,“告诉皇上,本事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别急坏了,要紧的是人绝对信得过才行。”
高勤飞快的进去了。
隔门传了话,小太监又进去禀报皇帝。
“沈公瑾、邓恭、寇空烈、云渊。”徐离淡淡说出了四个名字,看着窗外清冷的冬日阳光出神,她没有选择独揽朝政,而是让自己定下镇国大臣名单,心胸磊落、头脑清晰,倒叫自己心里生出一丝惭愧。
那块心病,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只是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红斑,不自觉的微微蹙眉,且忍且待,心中有万千思绪纷乱闪过,像是才下过暴雨的湍急河流一般,不断地汹涌翻腾!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画面统统关闭在心底。
外面侧殿,顾莲正在和高勤低声商议,“我年轻,又是后宫嫔妃,朝中大臣多是耿直率真之人,必定不会听我一个妇人之言。且传他们到懿慈宫,凡事有太后做主,我在屏风后面听着,回来再告诉皇上才更妥当。”
高勤再次露出惊讶和赞许,连连点头,“还是娘娘想得细致。”
如此一来,懿慈宫便成了临时的议政之所。
皇太后很是担心不安,“我们妇道人家,哪能决断这种军国大事?”
顾莲劝道:“不是让母后拿主意,只是让听着,虽说女流之辈不懂朝政之事,但是听几位大人各抒己见,好歹黑白总还是分得出来的。”又道:“况且他们定下以后,咱们还要去回皇上知道,十分不妥的,皇上听了必然不会答应。”
皇太后这才点头,“你说的对。”
等着沈公瑾等人一起到了懿慈宫,听说了皇帝身体不适,都是一阵沉默,再听说让协理决策朝政,不免纷纷推辞不已。
皇太后少不得拿出大道理劝了几句,他们方才领命。
然后顾莲和皇太后在屏风后面,听着四人各自分析时政,不免对视一眼,与妇人的那点小巧心思相比,到底还是外臣们办事更加果断大气,且他们对时政掌握的讯息要多得多,很多微妙关窍,不是深宫妇人可以推断猜测的。
如此一番快速和精准的商讨议论,定下处理之策,由顾莲亲笔整理写好了,让人送与皇帝那边,念给他听,除了一个折子有待商议,其余全都准了。
出了懿慈宫以后,沈公瑾、邓恭、寇空烈、云渊几人,都是有些沉默。
云渊还罢了,毕竟是文臣且年事已高,耳目不明,而前三者都是武将出身,听音辨位远胜常人,屏风后面除了皇太后还有别人,大家心知肚明。
乐宁长公主已经病了,那个人……,只能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娘娘!
沈家和云家都是各有心病,不敢多言,邓恭更不会对“女儿”有异议,只剩下寇空烈性子暴躁,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的,恼道:“你们都是聋子不成?!”
不聋又能如何?沈公瑾微微苦笑,且不说沈家本来就摘不干净,便是清白无碍,眼下也抓不到贵妃娘娘的把柄。
人家只是陪皇太后坐在后面而已,一声儿都没有吭。
此女心思深重!
好在还算有点见识,没有趁着皇上病重、太后懦弱,就自己独揽朝政,反而请重臣们过来进行商议,比那些只会耍小心机的妇人强了不少。
只是越是如此,顾氏这个妇人就越是叫人忌惮。
罢了,沈家还能跳出来说什么?云家亦是被捏住了把柄,至于邓恭,他可是为了荣华富贵,连父母妻儿全都可以抛弃的人!因而对寇空烈的反应只做不见,反倒扯了云渊往前走,两人嘀嘀咕咕渐行渐远了。
邓恭微微含笑,朝寇空烈抱了抱拳,“邓某身上还有要事待办,先走一步。”
寇空烈一个人留在当场,怔了怔,只忿忿甩下一句,“牝鸡司晨!”可是想到皇帝感染了时疫,多少大事空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