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跟妇人一般,搂着侄儿不肯撒手,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差一口气就没有喘过来,要这么昏死过去。
众人劝了又劝,哄了又哄,揉胸口的,捶背的,总算把大老爷弄到了屋子里面,一家子方才消停坐下说话。
叶大老爷看着叶宥,开口问道:“这就是宥哥儿吧?”
叶宥站起来回话,“伯祖父好。”
叶大老爷见他规规矩矩的,又懂事,再想起自己养出来的那个孽障,不由更加心酸不已,心里又难过了一回。他心里明白,侄儿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且已经长大成人,要过继是不可能的。
因而之前再三思量过了,说道:“东海啊,不如你再续弦,或者多纳几个姨娘,将来若是生了……”
“大伯父。”叶东海皱眉,当即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就算现在马上有人十月怀胎,再生孩子,等落地,也是明年去了。”他问:“大伯父你都快要八十了,谁来养活哈子?谁来照顾孩子?况且我没有续弦的打算,这件事不必再提。”
叶大老爷顿时失声大哭,“命啊,长房要断绝香火了!”
“大伯父你听我说。”叶东海声音平稳,来的路上,就已经细细琢磨好了,“长房再养孩子也是来不及,且三房亦是没有儿子的,所以我想过了。”他声音笃定,“往后叶家就三个房头并在一起,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婶,和我父母、太太,一起接受叶家子孙的香火供奉。”
“这……”叶大老爷怔住了。
“宥哥儿!”叶东海喊了儿子,“你跪下,在你伯祖父面前应了此事。”
叶宥已经有底儿,况且这个做法自己又不是不能接受,更不想违逆父亲,因而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起誓道:“皇天后土在上,叶宥在此立誓,自我叶宥起,往后所有叶家子孙,都要供奉叶家三房香火,永不违誓!”
叶东海陪着坐了一会儿,又道:“大伯父,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跟着我一起回长清住着,将来我给你送终。”
叶大老爷早年和侄儿闹翻,方才也不过是腆着脸,抱着侥幸,想让他再生一个给长房罢了。此刻见侄儿态度坚定,加上侄孙起了誓,让叶家后代子孙供奉三房香火,还能再说什么?且自己的确年迈活不了太久,不说再养出一个福哥儿那样的祸害,便是好苗子好养,只怕也等不到了。
“罢了。”最终只得一声长叹,“争不过,命啊,这都是天意……”
叶东海等着伯母和侄儿安葬了,过了头七,便带着伯父回长清,一路都是心情低沉说不出话来。当初为了过继孩子,自己和她打了多少饥荒,若非这个,自己和她也不会隔阂那么深,做了一年多夫妻,都信不过。
不免又勾起一腔往事愁绪。
“爹。”叶宥虽然不知道父母的往事,但是瞧出父亲心里难受,便搜肠刮肚的想找点东西转移一下,“你瞧,哪儿好像是一座‘七七桥’。”
当年顾莲被困宫中不得出,七七和宥哥儿失去生母,叶东海心疼儿女们,便发愿要多做善事,以庇佑一双失去母亲照顾的儿女。
十几年来,一直在各省各地自主捐资修桥。
曾有大掌柜建议叫“叶家桥”的,被季先生驳回,“历朝历代,朝廷最忌讳的就是百姓大举施恩,弄得声誉遍天下。若是全国各地都是‘叶家桥’,好名声固然有了,但却不是给叶家添福,而是惹祸!”
更不用说,当今天子对叶家可是忌讳颇深。
因而便都唤做“七七桥”。
这是叶宁的乳名,民间也常有“七七”或者“乞巧”等俗语,并不打眼,反倒勾得一些fēng_liú才子,编出一篇篇才子佳人的段子。
过桥的时候,叶东海淡淡的看了一眼。
心境平复了不少。
是啊,即便没有了她,自己还有一双孝顺可爱的儿女,还有……,那边公孙嫣然从马车里面探头,笑道:“你们俩个累不累?别骑马了,到车里面歇一歇罢。”
罢了,惜取眼前人才是对的。
况且前妻有她的苦衷,当初是自己护不住她,怨不得,她应该有人陪着好好过日子的,终归是一些前尘往事,不想也罢。
旁边叶宥正在说话,笑道:“没事,姨娘自己歇着吧。”
说是姨娘,但是公孙嫣然一直照顾他和姐姐,且膝下没有子女,一门心思的扑在叶家人身上,缝衣做鞋、教书识字,可是有养母之恩的。
因而待之十分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