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和往常一样默默坐在那里,听到雪琳这句话忙端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杯时韩氏忍不住道:“记得当年初嫁过来,小姑尚未及笄,而今日小姑已儿女双全。”雪琳莞尔一笑,陈二奶奶笑着看一眼孩子们那一桌才笑道:“不止儿女双全,小姑的长子这些日子也在寻亲事了,我听说你们和戚府走的近。”
提到儿女婚事,雪琳放下杯子用帕子点一下唇边的酒渍才笑着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二嫂,这些日子的确和戚府走的近一些,不过儿女的婚事,谁知道缘分在哪里呢。”赵氏已经掩口笑了:“二姐姐这话说的好,不像我,心里藏不住话,遇到什么事,早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
说着赵氏大笑,陈大太太也笑了:“这多少年了,一家子都没这么齐过,今年过年,一定要热热闹闹办了。”曼娘笑着应了,接着又道:“那婆婆这里,要多拿出厚厚的压岁钱才是。”陈大太太故意把腰上的荷包一按,装作个心疼样:“连你都会晓得来我这里要厚厚的压岁钱了,这可不成,不成。”
一向寡言的陈铭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娘,难得高兴,您就拿出来。”陈大太太还在摇头,绯姐儿已从另一桌跑过来,嘻嘻笑着去拉陈大太太的手:“祖母,我不要,我只要祖母给我买糖吃就好。”乐得陈大太太把绯姐儿楼到怀里亲个不够:“还是绯姐儿疼我,现在你姐姐渐渐大了,不大像原先那样爱撒娇了。”
睐姐儿正在给三小姐喂点心,听陈大太太这话就往这边笑着道:“祖母这会儿又说这话,您原先可不是说,我渐渐大了,要庄重起来吗?”陈大太太不由大笑:“忘了,哎,瞧瞧,你越大,越会挑人的理了。”众人说说笑笑,十分欢喜,韩氏却知道,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宴席结束,陈铭眉和雪琳她们都没回去,就住在陈府,曼娘让人带她们各自去安置,这才回自己房里,走到半途就看见睐姐儿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曼娘的手,曼娘摸摸女儿的发:“你怎么不先回房睡?”睐姐儿爱娇地往曼娘的肩上靠去才道:“娘去安排客人,我也要瞧着她们收拾那些东西,再说妹妹现在已经大了,再不要像原先一样,睡觉要人陪着。”
曼娘点一下女儿的鼻子:“怎么听起来有惆怅之意呢?”睐姐儿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娘,我只是觉得,这时光原来是这么容易过的,今儿瞧四婶子,竟已经有了白发。我突然想到,再过十来年,娘是不是也有白发了?”看着女儿满脸的孺慕之意,曼娘觉得满心都是欢喜,把女儿的手握紧一些:“人这辈子不就是这样?送走老人,迎来孩子,然后孩子渐渐长大,周而复始。”
这话里有些苍凉,睐姐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偎依住自己的母亲。曼娘拍拍女儿的手,也没有说话。
陈四爷一家归来,也要去见见亲友,韩老爷早在两年前就告老归乡,韩大爷夫妻也服侍公婆回乡,这京城里,已没有韩氏的娘家。而陈家来往的人家里面,有些也消失,有些是新人。这种情形,不由让人心中更生感慨。
不过换了这么些人也有好处,那就是记得韩氏当年事情的人家已经不多,韩氏也去拜望过熊三奶奶,熊三奶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着韩氏也是十分亲热,绝瞧不出半分不是来。除了熊家,旁的人家韩氏也去拜访过,人情来往,似乎已经和原来是一样的。
曼娘知道这些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韩氏现在也和那些太太奶奶们有了交往,这给她自己儿子寻媳妇的事,想来就不用托到自己身上,免得到时又横生枝节。
徐明楠的婚期已近,曼娘也常过去帮着些,这日才从那边回来,下了车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三嫂请站一站,做兄弟的有事请托。”曼娘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见陈四爷匆匆赶来,不由笑着道:“四叔有什么事,和你哥哥说,让你哥哥告诉我就好。”
陈四爷已走到曼娘面前,听曼娘这么说就作个揖道:“这事非要当面和嫂嫂说。”曼娘的眉微微一挑,坐在旁边美人靠上瞧着陈四爷:“四叔还请坐下慢慢说。”陈四爷并没坐下,只是搓一下手才道:“其实嫂嫂也该知道是什么事,您那两个侄儿,一个十四、一个十二,都是要寻亲事的年纪,我们常年在扬州,也不晓得京城里哪些闺秀好,想托嫂嫂费心。”
果然是说这事,曼娘瞧了陈四爷一眼才道:“四叔这话,只怕是托词吧?四婶子现在也常在京城里走动,怎会不知道呢?”陈四爷面上的笑慢慢收起,过了会儿才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三哥和嫂子,拙荆的确在京城里走动,可我觉着,这瞧人的眼光,她远不如嫂子,才想托嫂子费心。”
曼娘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瞧着陈四爷,陈四爷不由微微一叹,终于点头:“当了嫂嫂的面,我也不说别的托词了,我是不信任她,当年的事……”曼娘已经打断他的话:“只是当年的事,这些年四婶子在扬州,没犯别的错。”陈四爷点头:“可她当年犯的错,已经够记一辈子了。”
曼娘笑了:“这就是你的不是,四叔,你若和四婶子之间再无芥蒂,你们去了那么些年,要我帮忙那绝无二话,可你们之间尚有芥蒂在,我若帮忙,寻来的亲事四婶子未必喜欢,那时好好的姑娘嫁进来,不得婆婆喜欢,到时岂不害了人家?四叔,我知道当年的事你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