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人家出来的高官,自己真要去捋虎须吗?知县此时有些想打退堂鼓。当日在梁首辅面前的话又在耳边,能做好这件事,得了老师的青眼,那以后的仕途可就平顺许多,至于陈铭远,怎么说他已经辞官不做,再有圣眷,有自己老师在那任首辅,不过就是枉然。想到此,知县又整理一下衣衫,示意从人上前叩门。
从人尚未敲响陈府大门,大门就打开了,走出一个管家,满面笑容地上前给知县行礼:“见过本县老爷,我家老爷已经在厅里等候,还请随小的来。”本县老爷,自己就是这县里的父母官,他一个冠带闲住的前尚书,怎么也要给自己三分薄面。知县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边走进陈府。
走进去只觉得庭院深深,转过一个大影壁,走过一个天井,才看到陈铭远在厅前站着,见知县过来就拱手道:“在下回乡日久,料理一些家务,不曾去拜访本县父母官,倒要老父母前老拜访,着实失敬。”看见陈铭远,知县不由自主就想下跪,但想到自己现在是本县父母,而他不过冠带闲住,那膝盖又立起来,对陈铭远道:“老大人是朝中重臣,下官前来拜访是应当的。”
寒暄已过,陈铭远把他往里面请,坐在厅上,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见陈铭远为人和蔼,说话可亲,这知县的胆子渐渐大起来,可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这陈铭远越发和蔼,要怎样才能让他有劣迹,这着实有些难办。
陈铭远已经给知县指一指茶:“这茶不错,是家祖在世时,最喜欢喝的,还请尝尝新茶。”知县应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本想着用话激陈铭远变脸,想他少年就得中,不到四十就登上高位,这样少年成名的人,定会用话一激就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从进来到现在,陈铭远却是和颜悦色,并没半分居高位者的倨傲,这样的人,该怎样用话激他发怒?知县在脑中想着,猛地想起一件事,对了,都听说这位大人极其爱护儿女,他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已经十岁,尚未婚配,何不讨他小女儿做自己的儿媳,若事成,那就是和陈家攀上关系,若是不成,到时也可以说,陈铭远为人倨傲,和他好好说话,谁知他竟大怒。
想到此知县只觉得计,面上笑容更恳切几分:“老大人回来,下官前几日就该来拜访的,还有件事,下官存在心中,不晓得该不该说。”就知道这知县今日来此,不是什么好事,陈铭远面上笑容没变:“我现在不过一个闲人,有什么事能帮忙?”知县得意洋洋地道:“下官有一犬子,今年十一,虽不能说聪明俊秀,可也不差,贱内这些年也着实为他寻个好媳妇,寻了不少日子,可总寻不到什么好的,今日来此,听说老大人有一爱女,今年十岁,尚未婚配,下官就想做个儿女亲家,不知老大人可肯?”
这是给自己设陷阱跳呢,陈铭远心里一哂,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想到这样的主意了。陈铭远连脸色都没有变就对知县道:“这种事,本是美事,不过老父母只知此女是我爱女,却不晓得此女更是得我岳父疼爱,此次我回乡,他特地和我说了,说此女的婚事,千万要他亲自看过才可。我岳父虽有两子,却只有拙荆一女,从来待我的儿女如珠似宝。老父母若真想做这个儿女亲家,不如等下回进京时,去我岳父家里,和他恳切求亲就可。”
天下哪有女儿的婚事要外祖父做主的?知县的脸登时就变了:“老大人说笑了,天下哪有外祖父做主婚事的?”陈铭远的眉皱起:“这还真不是笑话,你是不晓得我们家里的事,当初我长女挑女婿的时候,我岳母重重叮咛,于是我岳父不满,说到这个孩子婚事时候,定要他做主才可。这天下,没有偏了这个,不偏另一个的事。”
岳父岳母?知县细算一下,陈铭远的岳父现是翰林掌院学士,岳母是皇家郡主,当今天子见了还要称一声姑祖母,难怪连首辅都要忌惮,不敢穷追猛打,只求永不录用这四个字。此时知县细细想来,不由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当日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就忘了官官相护,此时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知县想到此,登时对陈铭远转过心肠,更熄了这个心,只是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听说新安郡主常出入宫廷,还不晓得这宫廷是何等的宏伟。”当日殿试时候,知县虽能入宫,但不过是在那里考试,等到进宫谢恩,心里也揣着一把汗,名次低的,在的又远,真是连御容都没有细细瞧过。
陈铭远听到这话就笑了:“宫中虽宏伟,但也有那不高的楼阁。记得我幼时,做皇子伴读,下了学常去那些楼阁玩耍,现在一晃就三十多年了。”皇子伴读?知县再一细想,额头上就有汗珠,心底开始骂起梁首辅来,这不是看顾我,是坑我啊,曾为天子的伴读,除非犯了什么谋逆大罪,不然天子都不会赶尽杀绝,你倒好,把我当做一把刀使,难道说看我好欺负吗?
知县在心里把梁首辅骂了好几回,也不管梁首辅在京中是不是耳朵火辣辣地热,这里对陈铭远越发亲热:“也不知道下官什么时候,有缘去细细玩了。不过说来,就算以后有缘入京,也不过要揣了一颗害怕的心,在那急急地看。”这样的淡话,陈铭远随便应付几句,管家们来报酒席已经备好。
陈铭远陪着知县喝了两杯酒,也就推辞自己头有些痛,进去歇着了。知县到了这时,哪还敢说陈铭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