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
积雪被严寒冻结成冰,偶然有风吹来,风中便夹带着这种冰渣子,划面生疼。
项重华就在这划面生疼的风中,缓缓走过一条积雪的石径。倚梅园的围墙只离他右手不到几丈,一角烈火般的梅花已经探出高墙,如迎风招展的美人的红袖。
项重华的脚步略略缓了一线,但随即行得更快。他没有去看那一角寂寞的梅花,甚至连头都不敢向那个方向丝毫扭转。他怕自己又会想起寂寞了一世的母亲,更怕自己会想起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她,为他牺牲了一世、伤心了一世的不世战神——李贲。
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感情,正如一把锋利的宝剑不能允许丝毫的牵绊与纠缠一般。他已经为这纠缠和牵绊失去了太多的他爱的和爱他的人。棋局之内,向来容不得丝毫的情感。
风中仿佛多了一股奇异的香,一股迥异梅花却又类似梅花的香。
那角露出红梅的墙下忽然转出一个女子。她就像是被风吹过来的一朵梅花般清丽,却又如同梦一般缥缈。无论哪个男人见了这样的女子都无法不瞧她两眼。
但项重华却如同瞎了般,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快速径直绕了开来。
风里的冰粒似乎已经减少,那阵奇异的香气也忽然消散了,只余梅香。项重华的脚步却忽然顿住,脚跟一旋,冲了过去。
女子躺在项重华的怀里,双目犹未睁开,一点樱唇如同风中颤抖的花瓣,诱人而凄楚。
项重华看着她动人的面容,似已痴迷。但也不过只是片刻,他立即将双手从她的腰身抽离。
女子“嘤咛”一声,终于醒转过来,冲着落荒而逃的项重华轻轻道:“你就这样扔下我不管了吗?”
项重华没有回头,却停住脚步,道:“你又不是为了我跳河寻死,我为什么不能走开?我救得了你一次,不一定每一次都能救你,更不一定每一次都会救你。”
女子淡淡道:“很好。”言毕爬起身子,想也不想便向只结了一层薄冰的河里跳去。但在触及冰面的一瞬间,她的纤腰已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
项重华右手一拉,将她的正对面地拉回了自己的面前。
女子淡淡道:“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项重华无奈道:“你究竟是哪里的宫人,到底要我怎样!”
女子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声音也颤抖起来,道:“带我走!带我远走高飞,离开这里!”
项重华苦笑着松开手道:“你我素昧平生,凭什么就能确定跟着我就一定不错?万一我是个衣冠qín_shòu,你岂不是后悔莫及?”
女子道:“能救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的人总不会坏到哪里去。而且你锦衣玉带,又在宫里出入自如,定然是个贵族。你一定可以保护我的。”
项重华轻笑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是个外貌猥琐、其貌不扬的仆从,姑娘也断然不会下此赌注的。”他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道:“可见,人多数免不了以貌取人。如果姑娘不是一个绝色佳人,我也未必会这么好心。但是以貌取人往往谬之千里,我绝不是姑娘的良人。”言毕拔脚就走。
女子咬牙道:“那我恐怕,只能一死了之。”
项重华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害怕去反抗?”
女子凄然道:“可我若不从,我的主子便会迫害我的亲人。”
项重华依然没有回头,道:“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你的主子难道就不会找你的亲人算账?你的主子纵然碍于面子不会当面爆发,在私底下又岂会绕过你的亲人?这宫里的人的手段,你又知道多少?”他缓缓道:“永远不要指望别人去保护你。否则,你终有一天会失去所有保护你的人。”
女子的身子剧烈地晃荡了一下,险些晕倒在地。项重华的身影却已经在数丈之外。
女子咬着牙已经泪流满面,朝着项重华的背影高声喊道:“我恨你,恨死你了!”
项重华从宫门走出去时,一辆红漆马车已经停在路旁。
项重华钻进车里,一眼便看到了秦非,险些笑出声。
秦非道:“你这次去的未免太久,莫非遇上了什么恼人的事?还是陛下他老人家……”
项重华道:“父王还是那个样子,虽然身体没有大碍,却似乎忘掉了所有人。我跟他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他却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秦非微笑着揶揄道:“看来你又是被哪个美人缠住了。”
项重华惊讶地瞪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
秦非道:“因为你刚才直接跳过了我第一个问题。而且……”凑过去深深吸进一口气,叹道:“好香的美人香。”
项重华脸色一变,忙把鼻子凑到自己袖子上闻了一闻,道:“我怎么没有闻见?你别一脸怪笑了,快想办法帮我去掉。”
秦非击掌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其实哪里有什么香气,只不过是要你不打自招罢了。”
项重华怒道:“你再这样,当心我把你和程乾手下那个婢女的事情告诉阿若。”
秦非立即就矮了三分,道:“你别乱说啊,分明是她自己纠缠我的,我可始终都没有理过她。”
项重华笑道:“一百个铁证如山的事实也抵不过女人的一分猜忌。你若不信,我们大可以试试看阿若是信你还是信我。”
秦非双手高举,道:“你饶了我吧。上次我不过说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就硬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