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大嘴巴,嘴里的碎末哗哗直掉,道:
“我也试着偷吃过,但鞋子一着地就把人招来了。”
叔叔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你不会脱掉鞋吗!”
他佩服地看着高大的叔叔,惭愧自己怎么没想到。
高大的叔叔搂住他的肩膀,笑道:
“跟我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多好吃的糕点,随你吃多少也没有嬷嬷管。”
他大喜过望,以前身边的人不是把他当主子就是当小孩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心中的情切更添几分,点点头,又问道:
“母亲和父王呢?”
叔叔好看的眼睛里忽然黯然了一瞬,旋即将他抱起,道:
“你的母亲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了,你父王则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他果然见到了母亲,最喜欢艳色的母亲居然穿上了白衣,并且整天呆在园子里,连自己也不常见。所幸他的身边多了许多叔叔阿姨,还有很多很多的糕点玩具。
项重华叔叔说的对,再没有嬷嬷管自己了。但是糕点依然不能随便吃,那个喜欢穿红衣的小丫头全权代替了嬷嬷,颐指气使。可他一点也不讨厌她,她长得比嬷嬷漂亮太多了,声音好听得像春天的河水,他甚至喜欢她管自己的样子,三天两头便故意吃糕点来招惹她教训自己一番。
那时的他已经不大爱吃甜食,所以再没有过虫牙,倒是她因为没收了太多甜点,坏掉了两颗牙。
回忆是幸福美好的,直到那一天,最最想忘却最最难忘的那一天,母亲把着他的肩头,告诉他父王是被项重华所杀。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像一朵离树的桃花般飘然坠下,在他眼前晕开一地殷红。
她垂死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为我们报仇。”
项重华浑身一软,仰面平躺在大地上。
刘桓珩,忆奴。他早就该想到的。
那孩子虽然长得像极了她的清秀,身形却日益与他相似,神情性子更是与他如出一辙。
尽管刘羲纬享受足了她的婉媚和妖艳,而他和她则参商不得见。
但她的儿子,却终究是属于他的。
想到息雅,他的心中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欺骗利用,知道她步步惊心的每一次成功,知道她手中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更知道她失去了多少。
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梦见她的影,或是隔着重纱或是遥不可及,但都是那样的妖媚,像埋着尸体的土地上开出的桃花,美得令人窒息。
他想掀开那层重纱,想追上她,可刘羲纬总是站在他们之间,拔剑遥指向他,一如当年在姜宫星斗台上时的清朗坚毅。而他,只能看着他们一起化作灰尘,杳渺难寻。
他一直害怕正视她的付出,因为他负她太多,而她爱他太深。但现在呢?
项重华惨然一笑。
妾为蒲柳,薄命如斯!君是丈夫,情深若此。昨夕今夕,覆水难收。海誓山盟,今当永绝。
原来前两句所指的人是刘羲纬,后两句才是对他的谴责。她和自己早已覆水难收,盟誓永诀了。她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倦了,投入了那个人的怀抱,并且甘心为那个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向他复仇。
刘羲纬,我们之间到底是谁胜谁负呢?
他大笑一声,双手一松,仰天倒下。
刘桓珩愣住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