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直没吭声,听到这话,端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妈妈说:“啥,甲壳虫?”
孙建国说:“甲壳虫是一种德国产的小汽车,在咱这儿还不多见,价钱比奥拓贵很多――得好几十万吧,老三?”
我点点头。内心很复杂。一个我说,你喝点酒就不是你了,自控力这么差,尽干引火烧身的事。另一个我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在家人面前,就得适度炫富,好让他们放心,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好。
孙建国说:“老三,你和弟妹怎么不开车回来,让小家伙也过过车瘾?我们家朋朋最爱坐车了。是不是呀,朋朋?”
朋朋嘴巴塞得满满的,听到他爸点名,迫不及待地回应:“是呀,是呀,朋朋最喜欢坐车了,朋朋最喜欢坐公园的碰碰车了。”
一桌人都笑。
媛媛不甘示弱:“我也喜欢坐碰碰车,我还喜欢滑滑梯,荡秋千。”
一桌人又笑。
我说:“小玉一个人开车太累,单程一千多公里呢。我正在考驾照,还没拿到。”
大姐说:“瞧我们老三,没结婚就知道疼媳妇了。”
二姐说:“小玉,你做什么工作?”
王小玉说:“我在丹麦船运公司马士基工作,做国际货运代理。”
二姐说:“你念的什么学校?”
王小玉说:“暨南大学,国际贸易专业。”
孙建国说:“济南大学?好像很一般。”
二姐说:“说啥你都要插一嘴。很一般也比你强,告诉大家,你有高中毕业证没。”
孙建国脑袋一耷拉,不说话了。
孙建国以前在剧团干,有机会走穴捞外快,那时二姐吃香的喝辣的,人前人后挺有面子。后来剧团垮了,孙建国调到文联当办事员,拿死工资,二姐就觉得自己嫁错人了。痛定思痛,她给自己定下任务,那就是打脸,打孙建国的脸,毫不留情,不分场合,直到他痛改前非追求上进为止。家乡小城本来就风气不正,男人不以怕老婆为耻,女人以当母老虎为荣,碰上这么强势的二姐,孙建国的地位可想而知。
我说:“孙哥,你误会了,小玉念的是广州的暨南大学,不是山东的济南大学。暨大的前身是清政府创办的暨南学堂,是新中国第一所招收外国留学生的大学,既是‘211’,也是‘985’。”
孙建国说:“老三,你这一说,我长不少知识。”又对二姐说,“我念的是社会大学,随时随地都在学习。”
二姐哼一声,懒得理他了。
大姐说:“老三,你好福气,找到小玉这样的女朋友。”
妈妈说:“三儿,你可得对小玉好一点,你对小玉不好,我可不依你。”
王小玉说:“能找到老三,我也很幸福。”
大姐瞅瞅二姐,又瞅瞅孙建国,说:“瞧人家这恩爱劲儿,可够你们学的。”
二姐说:“我们再不济,好歹还是俩人。有人想学也没资格。”
妈妈说:“老大老二你俩真行,啥时候都能杠上。”
大姐二姐大概也觉得过分,一起闭了嘴。
妈妈说:“小玉,不是你上门,我们这一大家人聚不齐。伯母要谢谢你。”
王小玉说:“伯母,您太客气了!”
吃完饭,妈妈,大姐,二姐,王小玉几个搓起了麻将。孙建国给二姐支招,我给王小玉支招。爸爸陪俩小的玩。屋子里洋溢着家的气氛。
王小玉只点炮,不和牌,打到十点,输出去2千多。大姐二姐还要打,妈妈说:“你俩心真大,要把人家的钱赢光。小家伙都迷糊了,还不回去。老三他们也得早点休息啊。”
大姐二姐这才恋恋不舍下了桌。
至此,王小玉以过硬的学历、高端的工作、豪阔的出手、谦虚的做派征服了一家人。我们的演出大获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