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口袋里的瓶盖掏出来,握在手里。
程旭东的六个一字排开,码在桌上。
我说:“赌注你同意不?”
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你翻。”
他翻开一个:“谢谢惠顾。”
我亮出一个:“再来一瓶。”
1:0。我暂时领先。
情形很刺激,像点球决胜负。
他又翻开一个:“再来一瓶。”
我又亮出一个:“谢谢惠顾。”
1:1。暂时打平。
比分交替上升,到最后一轮,是4:3,我领先。
不知什么时候,身旁围满了人,大喊“老板加油”、“刘总加油”。连王胖子和啤酒妹也踮着脚尖朝里望。
程旭东说:“老大,你有主场之利。”
我说:“老二,你怯场了?”
他微微一笑,翻出最后一个:“再来一瓶。”
我把最后一个瓶盖夹在手心摇了又摇,还朝里面吹了气,然后一下拍在桌上――动作潇洒至极,几可媲美电影里的赌神。然而,是“谢谢惠顾。”
最终结果,4:4平手。1∕49,2多一点的概率,竟然成为现实。
人群“轰”一声散去。
我的脑袋重得仿佛扣了一口铁锅,“老二,你运气真好,哥哥想赢你一回都不成。”说完,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是在酒店的床上。程旭东靠在另一张床的床头上看电视。
我说:“几点了?”
他说:“12点了。”
我说:“怎么过来的?”
他说:“我和啤酒妹打的送你过来的。”
我说:“她人呢?”
他说:“走了。你吐了她一身。”
我说:“有没谢谢人家?”
他说:“我给了她名片,外甥女满月要她的酒。”
我松了口气。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尤其外人的。
程旭东起身要走,我说:“别走,明天我去你那儿。”
他说:“你想陈宝珠了?”
我说:“我想向她请教点问题。”
陈宝珠有三套房产,不算她老公名下的。她对房价必然有自己的认识。
叶丽也有两套房产,我问她为什么买房子,她说能保值增值。我再问为什么能保值,不就一堆钢筋水泥砖头么?她也能说出一堆理由,比如物价在涨,地价在涨,人工在涨,房价没理由不涨。这些理由都对,报纸电视上也这么说,但不能说服我。
飞翔电子藏在车公庙一套民居里。是陈宝珠名下的房产。
三房,董事长陈宝珠和总经理程旭东各占一间,剩下一间是会客厅;几个员工坐在客厅;饭厅成了小小的会议室。紧凑,而又有序。
程旭东说:“陈董的办公室在最里头,我领你过去?”
我说:“你忙你的,我自个过去。”
我上前敲门,陈宝珠从笔记本前抬起头:“哟,刘总,稀客,稀客。”
我说:“陈董,忙什么?”
她说:“看股票。”
我说:“有没影响你?”
她说:“不影响,马上收市了。”又说,“刘总,你手上有没股票?”
我说:“这玩意我不懂,也没闲钱。”
她指着身后的书柜说:“我这儿有股票的书,好几十本呢,你要想学,可以拿去看。现在国家搞股权分置改革,估计会有一波大的行情。”
我说:“行,我借几本回去看看。不过今天想向你请教另一个问题。”
她说:“不客气,什么问题你说,咱们一起探讨。”
我喜欢她待人接物的态度,温婉,没有压迫感。
“陈董,你认为现在的房价合不合理?”
陈宝珠笑着说:“你认为呢?”
我直言不讳:“我认为不合理。”
她说:“理由?”
我说:“按国际通行标准,五年的家庭收入应该买得起一套房子。深圳目前的平均月薪是3千多,按3千5算,两口一年收入8万,五年总收入为40万,按照这个标准,一套80到1百平方的房子,总价应该在40万左右、单价在4千多5千才算合理。现实是,关内已经找不到单价1万以下的房子了。”
她说:“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我认为,现在的房价还很便宜,还有大幅上涨的空间。”
我说:“理由?”
她说:“你说的国际通行标准,应该是指一些房地产市场比较成熟的发达国家的标准。但是,在这样的国家,房价也有一个波动范围,有的国家三年家庭收入就能买一套房,有的国家需要十年,甚至更长。深圳目前的房价,其实还在这个范围的上限,并没有超出。”
我心算了一下,确实如此。
“我想用‘比价’的方法来说一下房价的高低,这样更直观。”陈宝珠合上笔记本,说,“刘总,你对80年代后期的粮价还有印象吗?”
“当时米面是1毛几一斤,要凭粮本粮票到专门的粮店购买。”那时经常跟母亲去粮店,所以还有印象。
“对,我们就按1毛5一斤来算。那时有些城市的房产已经可以买卖了,价格是多少呢?大概3万一套。也就是说,当年在城市买一套房得用20万斤粮食,没错吧?”她说。
“没错。”我说。
“再看现在,便宜一点的米面,2块钱能买一斤。20万斤粮食是多少钱?40万。也就是说,按当年的价格比对,现在的房子应该在40万一套。事实上,现在内地省会城市才到这个价格,三四线城市还远远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