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洒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呈现出亦真亦幻的清凉的光华。驾校的练车场停着一台车,是富康;站着两个人,是郑冬冬和我。
郑冬冬深吸一口烟,开始讲述她和郑所不得不说的故事。
去年年底,他们在牛顿厂的开张庆典结识,之后并没有太多来往。今年四月间,正是春暖花开时节,他忽然找到她,提出两人认干兄妹。
“老刘,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他和我一个省――是老乡,又是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认干兄妹挺正常。”
我说:“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一个省的多了去了,都认老乡你认得过来吗?一个姓的也多了去了,郑和也姓郑,你们是一家吗?”我说。
郑冬冬说:“郑和是谁,听着挺熟。”
我说:“是个太监。”
她说:“去你的吧。”
我说:“他为什么四月份找你,知道吗?四月份是发情的季节,荷尔蒙分泌旺盛。”
她咯咯直笑:“老刘,你想哪儿去了。人家是当官的,我是个打工妹,搁平常,我想巴结他这样的都巴结不上,人家主动来结亲,我能拒绝吗?”
这话没错,我一个开工厂的老板都以抱他的大腿为荣,何况她。
郑冬冬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根本不担心他会打她的主意。以我的小人之心猜测,也许她希望他打她的主意。一个所长能给的实惠毕竟太多了。
“你就没想过他会打你的主意?”我说
“想过。”郑冬冬说,“可我又一想,人家是所长,怎么会看得上我。”
这话伤自尊!我说:“他所长不得了了?不就是个科级干部嘛,论级别,还没吴总高呢。”
她说:“可他有实权呀,管多大一片地方;吴总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上,连个工人都开除不了。”
我悻悻地说:“不说这个了,后面呢?”
认了干兄妹以后,两人还是没有太多来往。过了半个月,他忽然请她吃饭,吃完把她领到一栋大楼前,说,妹子,这栋楼给你管,工资3千,免费提供一套一室一厅。你干不干?
据郑所说,这座楼是他和朋友买地合盖的,高18层,带电梯,每层有8套或者16套房,8套的是两室一厅,16套的是一室一厅,加在一起有2百多套。
她问怎么管。他说很简单,签合同,收租,每月做个表――主要是收租,干这活得有耐心。
她说,这么大的楼以前没人管吗?
他说以前是他的舅子在管,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在中间捞油水――这么大的楼,每天有人搬进,每天也有人搬出,做点手脚很容易。他跟他舅子谈过几次,又加了工资,可那小子屡教不改,他只好把他撵滚蛋了。
她说,哥,你要信得过我,我来管。他说,你是我妹子,我怎么会信不过。
“就这样,我凭空多了一份工作,辛苦是辛苦点,值!我大老远跑深圳来,可不是为了享福。”郑冬冬说。
“好事,好事。”我有些惭愧,事情竟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她说:“有了两份工作,我就能在深圳待下去了,秋天就能把孩子接过来念书了。郑所答应,到时候帮我把小孩送到公办学校――你不知道现在进公立学校有多难。他说他是小孩的舅,这事他肯定管。”
我说:“郑所人不错,这干哥你认对了。”心说,傻娘们,他是在利用你,认干兄妹是感情笼络,把孩子接来念书等于送上人质,你就没法卷款潜逃了。
她说:“现在在老家,每月挣个2。3千块也不是难事,为了3千块钱待在深圳没多大意思,春节时我都打算不过来了。”
我说:“小孩他爸回家没有?”
她说:“张建设几年没露面,不知死哪儿去了。”
我说:“报案了吗?”
她说:“报了,老家、深圳两边都报了。报了就没下文了。”
我说:“这属于失踪。”心说,有两个可能,不是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了,就是和仇人狭路相逢被干掉了。
她说:“郑所也这么说,只能先把案子挂在那儿。张建设他爹妈年纪大了,还要种田,根本带不好小孩,春节回去,小孩见了我一点都不亲,也不爱和人说话。”
我说:“你要注意,有可能是自闭症。小孩始终是要和爹妈在一起的。”
她说:“是的,小孩始终是要和爹妈在一起的,要不我回老家,要不接他来深圳,没有别的选择。你知道吗,去年我们村发生一件事,两口子在外面打工,把两三岁的小孩丢给家里的老人带。夏天中午老人犯困,坐在门口睡着了,他们家门口有口塘,很浅很小的塘,老人睡着以后,小孩到处爬,不知怎么就掉到塘里淹死了。老人醒来后害怕儿子媳妇回来问罪,当天就上吊自杀了。”
留守儿童的悲惨故事报上读过,电视上也看过,但都感触不深,因为离我太远了。从郑冬冬嘴里讲出来,却让我不寒而栗。置身带着日晒余温的夏夜的水泥地上,我忽然觉得周身发冷。
“冬冬,咱们走吧。”我说。
“去我那儿?”她说。
我摇摇头:“你送我回宝安。”
我对她的住处没有好印象:狭窄潮湿的巷道,阴影里的站街女,呼啸而过的摩托,破败的小院,陈旧的小楼,铁院门开启时惊心刺耳的“吱扭”声。
郑冬冬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不住老村了。现在住在我管的那栋大楼的17层,窗子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