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和苍龙又闹腾到了后半夜。
鹿城早就被乔酒歌赶去睡觉了,乔酒歌平躺在床上,睁开空洞无神的双眼,静静地等待时机。
等到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外面的所有的响动都消失后,她又从床上翻身而起,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推开窗户,灵活地翻了出去。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高阳的那番说辞其实是临时编造出来的呢。
只是……
高阳在招魂的时候,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最后从正南方席卷而来的那股阴风中,分明……带来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他在的,他还在的!
当时乔酒歌的内心狂喜着,也许连高阳也没有想到,自己编造出来安慰她的谎言,竟然是真实的。
鹿野的魂魄没有被召唤而来,可是从正南方吹来的那股阴风,莫名的让她感到安心,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来不了。
他扎根了。
那个废弃工地的正南方,分明就是他们现在居住的位置。
高阳说得对,人死后,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的人,自然早就投胎了,可鹿野不可能去投胎,他放不下她,他留恋着她。
那么,一个放不下她的人,一定会选择一个离她最近的地方扎根!
他就在她身边的,一直都在!
招魂符上写的是他的生辰八字,他要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招魂符上的鸡血就不会有反应。
而最后被高阳召来的那个和鹿野同名的小鬼,分明是有人故意把他送来掩人耳目的。
至于那个人的身份,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人能办到了。
有时候,掩饰地太过分了,反而会露出破绽。
乔酒歌瘦弱的身形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的时候脚下发软,险些扭到脚踝,这些日子,她从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幸亏以前底子好,否则现在可能根本就下不了床。
四点。
黎明前的黑暗有如洪荒猛兽,声势浩大地湮灭了世界上所有的光亮,带着吞天噬地的黑暗,席卷而来。
乔酒歌站在宽阔的草坪上,开始仔细观察自己每天都居住着的屋子。
她若有所思地在草地上走走停停,这个位置,大门敞开的时候,倒是能看到客厅的情况,只是门关上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不会选择在这里扎根。
她轻巧地向右侧挪了几步,这个位置,倒是可以透过窗台看见她的卧室,只是视线范围比较狭窄,也不会是这里。
那么……
乔酒歌向后退了十几步,这个位置,既能看得到客厅的情况,又能看见卧室的情况,这里,是最合适的了。
他一定就在这周边,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能确保自己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
乔酒歌扬起嘴角,闭上眼睛,放空头脑。任凭晚风拂乱她的发,扬起她的裙摆。
“神思驭风,万灵显露。”
在她重新睁开眼的刹那,原本空旷草坪上,隐现出一群有一群密密麻麻的植物人。
每个植物人落脚的地方都只有一个肩宽的距离。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死去的人因为留恋着这个世界上的人而不肯投胎,等到他们放不下的人死后顺利投胎了,而他们,却早已站在原地生根,再也走不掉了。
对于植物人来说,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拥挤不堪。
现在显露在乔酒歌面前的这些植物人,几乎是人挤人的状态,黑压压的一大片,甚至连她现在立足的地方,也挤了两三个植物人,他们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有的甚至都相互穿插交叠了起来。
乔酒歌的身体能够轻易地穿过着些植物人的灵体,只是他们的阴气太重,在这些植物人之间立地久了,心也寒了。
“应该在这里的。”乔酒歌不断喃喃着,向四周环视。
那些植物人大多垂着头,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站立而变得很僵硬,也有抬头看她的,不过也只是事不关己地看一眼而已,看过后随即又闭上眼睛或是垂下脑袋。
他们麻木了很久。
人情冷暖,该忘的早就忘了。
这些植物人中,有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这里扎根的,他们见证过一个城市,甚至是一个时代的变迁。
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肉身只有灵体,可是经过那么长时间的风吹日晒,灵体也总有些变化的,因为灵体的僵硬,他们身体上的很多部位,都会出现类似于绿锈的痕迹,时间越久,绿锈堆积地越多,年代久远的那些植物人,甚至连睫毛上都堆满了一层绿锈,像是冬天落在眼睑上化不开的雪。
还有的是近来三四十年在这里扎根的,属于比较年轻的植物人,灵体大致鲜活,身上只有少数部位有绿锈。
假如鹿城在这里扎根,那他一定是这些植物人里最鲜活的一个。
乔酒歌不断地穿行在这些植物人中,无数陌生的身影,无数陌生的面孔,为什么,为什么那里面没有她的鹿野!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乔酒歌越发急促地穿行在铺天盖地的植物人中,“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出来啊!”
一定是她找的不够仔细!乔酒歌打起精神,一个接着一个确认着,他们的身形,他们的面貌因为站得太过紧密而连在了一起,五官重叠,面目模糊,她越是这样奋力寻找,就越是绝望。
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最初的位置,穿行在一大群陌生冰冷的植物人中,也许一个植物人身上所携带的阴气并不重,可是当无数植物人一起显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