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她终于在暴怒中冷静下来,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喊了他的名字,对上他平静或者说死水一般的眼睛:“我和你不一样,我永远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失去。”
“……”
“我喜欢他,就只喜欢他,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的一生,只能够爱一个人,跟一个人在一起,否则就要永生孤寂,那个人谁也替代不了怎样也割舍不掉,只能如同交织的血脉一样让她幸福也让她痛苦。
“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交易,鹿城,”她格外认真的看着他,眼神明亮的如同满天耀眼的星辰,“别阻止我,我要去找他。”
“顾花微!”鹿城对于她的冥顽不灵有些气急败坏:“难道你不要你的爹娘了,你不要你的宗门了吗?!”
“我犹豫过,因为她的爹娘。”她安静的看着他,纠正他语句里的错别称呼,语气也很安静:“这一直都是对我的束缚,是我的责任,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而我曾经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寿终正寝,可是我是谁呢?我不是她,我做不到在她爹娘和龙锦之间做选择,如果非要选择,别逼我。”
她话里的意思让他有些惊恐。
那些意义,不言而喻。
“可是,你别忘了,你占据了她的身体!”这句话,这句他们从来就没有说出口,心知肚明的话在他嘴里决然的说出口!
他到底还是迁怒她的,尽管这一切都不是谁的错,可是对于鹿城而言,顾花微的存在远远没有原主来的真实,他爱的是原主,知道自己曾经误会了原主,心里更多的还是希望原主能够回来,他想要弥补她,而顾花微,她顶着他熟悉的容颜,却因为别的男子要死不活,也不过是个碍眼的家伙罢了。
“这句话说的真好。”顾花微拍起掌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讥讽,“你口口声声心心念念都是我占据了这具身体,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自以为爱的情深意重,那么,你何曾念过她的爹娘?!”
那些自以为付出的深重感情,又经得起几分考量?
鹿城身体一颤,在那样锋利的目光之下,就算是他,手指也僵硬起来。
“那时候,我**迷失之泽,她的爹娘命在旦夕之时你在哪里?顾倾城不念旧情,欲弑亲父之时你又在哪里?”
“……”鹿城的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起来。
“别说你不知道,你拥有前世的记忆,会发生什么你会不知道吗?”顾花微冷冷的嗤笑起来,“然而你什么也没有做,你甚至还想要害我,断绝一切后路。做了这一切,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她说的话,字字真实句句锥心,削皮拔骨一般抽出所有虚伪,让那些他不敢承认或者说不敢面对的事实原形毕露!
“你说我占据了这个身体就要为他们鞠躬尽瘁,那么我问你,我凭什么?我是他们的亲人吗?我不是,可是我还是承担了这样的责任,我担当起了他们的女儿,为他们保驾护航,让他们脱离前世的命运,让他们活的自由和美,让他们登上更好的位置,和她相比,我做的还不够吗?你还想要我做什么,你想要我为了他们为了两个可以自食其力的人,让我放弃我的爱人吗?!你想让我死是不是?!”
“……”
“鹿城,我从来都不想要我们之间这么难堪,”她凉凉的笑起来,眼睛却冷的让人发颤,“因为我们那么相像,是一样的人,可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远远没有你冷心冷情。”
“顾花微……”鹿城颤抖着唇角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可能放弃龙锦,我爱他,胜过爱所有的一切,我信任他,他一定坚持着,在某一个地方等我,只要我愿意去找,我就可以陪他一起度过难关。而我不是你。”
不会不相信自己的爱情,不会永远带着猜忌去看待一个人。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和你的磨难,可我们都有自己结了疤的痂,伤疤有一天会掉落,可是心里会有阴影,然而你连走出自己的阴影都做不到,这一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揭开了他一直以来的遮羞布,让他如同赤果果的婴孩一般暴露出自己的卑鄙和怯弱,然而,他却无从反驳,她何曾说错一句话。
她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软肋上,让他痛,却还不能出声音。
“她的爹娘,龙锦一定都安排好了,他之所以让我留下,只是为了不让我跟着他受苦,可是,有什么困难,我都想和他一起承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再也不想要他孤独,我做不到两全其美,也不想要在其中选择谁,你知道的。”
非要选择,她要的只有龙锦。
对她最好的人。
她不要再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死寂有绝望有落寞。
“我要去找他。”她终于褪去了方才的冷酷无情,对着他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至于她的爹娘,他们不是小孩子,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自保能力并非想象中的孱弱,我想拜托你的是,若是有突发之事,看在龙锦给你的报酬上面,你可以先帮我照顾,我回来之时,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她转过身,不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朝着狂风大作的地方走过去,风沙就像淹没那个一身血衣的男子一样,将她淹没,而他只能注视着她的背影,手掌心里全然都是鲜血,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