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童子的人形是个看着七八岁的垂髫童子,白衣,一概纹饰都作玄黑,止以带束发,未冠。通天瞧着,颇为肖似纯阳童子所着的昊天一套。现在白鹤手忙脚乱之下换了人形,那袖子上还留着翎羽未化,玉央看得眉头一动,叱道:“像甚么样子。”
白鹤神色一滞,讷讷说不出话来。
通天从玉央身后晃出来,悠悠道:“有甚么奇事,捋顺了说明白,又不急。”
说罢很是自然地揉了把童子细软的发,玉央只作不见弟弟耍弄座下童子,收了如意立在一边。
白鹤停了一会儿才道:“有个自称红云的道人,在谷外,说要求见三老爷……及陆压老爷,他还带着个琴胎。”
通天淡淡哦了一声,忽然道:“琴胎?”
白鹤转着眼顿了顿,补充:“差临门一脚就化形的那种。”
通天饶有趣味道:“那便见见吧,再去同陆压说一声,看他要不要来。”
三清在谷内盘亘的时间里,陆压说是嫌弃地头太小伸展不开,拉了女娲便出去不周山里晃了。别的幽微意思里,也算让扑了个空的义妹散个心,疏散疏散。
白鹤童子苦着脸应声,通天又揉他一下,不动声色地往他襟里置了枚香囊。不周山里漫散的粗砺灵气,于这种根脚不厉害,修为暂时也不厉害的小仙,威慑是颇巨大的。
红云道人飘然而来。
对于红云其人,若单以道人称呼为其概括,实在不足形容他身上那种游离之感,然而更精准的形容,一时间竟也无以找出。
通天后来才想到,那就像是云,分明是蒸腾上升的水汽凝集,最后凡世之水却形成了无形无定的云。
而这样的红云看到通天就露出了一副不虚此行的神色,这让通天骤然感觉开口招呼他竟然有些困难。
——不请自来的红云道友,不要这般看着我,我之前认识你吗。
通天不说话,倒是阖着眼一副入定模样的玉央淡淡道:“琴胎不过旬日便要化形,红云道友,不好生准备诸般事宜,来此荒山,又是所为何事?”
他反问得好有道理,通天干脆就闭口不言,耳中抓着玉央的字眼觑了红云一眼,神色微凝。
红云怀中抱着的,俨然就是分离之前伏羲已然斫就的灵琴。比之初成之际,它所牵就的气机强烈了不知毫几,这具伏羲以梧桐,绳以凤火的灵琴,竟已孕了琴胎,且很快将要化形了。
是了,因焠过元凤真火,通天本就预计过这琴初成便可返了先天,虽说那时候通天就觉得假以时日它会是具不错的灵宝,却未曾想竟然成就了眼前模样。
通天心中很有几分不可思议。法宝多生有灵,但能被允许化形入道的却极为罕见,它的琴灵多数也是籍这一点元凤心火方得,壮大起来简直不得了。这样的前提下,伏羲还这般放任其化形,放任其流落他人手,果然是不周山里待久了磨坏了脑子么?
红云道:“琴名凤来。伏羲道友托付,吾于此山中照管,将其交与通天。”
他抬眸看了看谷中三人,带出几分茫然:“通天道友……上清真人?”
通天只得出列应了声,问:“倒要请教,伏羲还说了甚么吗?”
红云神色不动,复述道:“伏羲道友说,焚琴煮鹤,也息听尊便。”那琴胎于是就乖乖地,被托送到通天手中,红云洒然而退。
通天于是只得接了,呵呵笑了声,道:“琴也就罢了,鹤,在下却舍不得。”
此时那掠在群峰之间的白鹤童子,突然打了个寒噤,飞也似地蹿得更快了,直直地跌落到陆压跟前。
……
红云道人自称是个观星爱好者,一般而言他爱好的这种活动在哪个空旷露天之所就能进行了,可红云不——自从凤族于九重天上筑殿后,南方天穹星辰退避,命轨飘忽难测。于是乎红云专门跑了趟天柱不周,想看个清楚。
然后他就遇到了将要离山的伏羲,两人相谈甚欢,反正红云也是准备在不周小住一段的,伏羲的请求,便应承了下来。
“他说算出佳客不日便至,然而自己实在是有要事要赴,不能两全,我不能替伏羲去谈事,代他捎个东西传句话,还是可以的。”红云说。
匆匆赶回的女娲忽然问:“兄长可有说他是去何方?”情绪动荡起来,手上实在没个轻重,她提溜的白鹤童子憋得一脸惨痛,通天想了想,也算是是心疼食材,把他接了过来。
红云道:“未曾。”他停了停,续道,“伏羲道友此去似乎牵扯颇大,我从星轨中竟亦瞧不出来。”
女娲微有失落,总的却是不出所料的。玉央同样擅术算,这些年往来求教,她亦粗通其理,杀劫渐起,天机混淆,自十数年前玉央便一点都算不出伏羲之事了。
这都指向一个结果,她的兄长,将会卷入这一次的杀劫之中,命轨难测;又或者是与被混淆的天机有所牵扯的一员,既定的际遇全数被改变——连玉央也说不清楚,突然混淆的天机与三族之间渐起的杀劫是否有所牵扯、互为因果。
红云看向女娲,神色颇温和友好,“伏羲道友,亦有一物使我转送于你,”他语气阑珊地叹息一声:“其实你们颇像的。”
女娲淡淡应道:“哦?”
红云简略答道:“一看便知。”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件事,他自袖中摸出一盏灯,递过来。通天看着眼熟,红云手中的灯盏高有九寸,通体洁白,宛如冰雪。其形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