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默了默,想起来前些日子他在东海之上,察觉到的动静,谨慎地对祖龙表示了一下同情。
通天并不管他心中在想什么,说明白接下来的行程,然后得到了红云确切的回答后,他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意思意思地闭关去了,毕竟是要斩尸,太过随意未免对不起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玉央其实已经对他忍不住地想叹气了,通天跑去意思意思闭关之前,顺便就晃过来,把长琴传讯的纸鹤往他手里一塞,很有些恶劣意味地拍了拍自家仲兄的肩膀,就又晃走了,惹得兀自蹲在旁边纠结到忘我境界的女娲也很是莫名地抬头看了看他。玉央这几天左右无事,但光只盯着幼弟又未免太过,便顺手照顾下女娲,免得她一个人在山里走得丢了。不周山禁制处处,光是要找人就麻烦得很,说实话通天对于它能被共工这么轻易就给撞塌了主峰,一直秉持着虽然它就发生在我眼前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态度。
玉央冷着脸展开纸鹤一看,忍不住就又大摇其头,转而对上女娲颇有疑问意味的眼神,顿了顿,才找到词儿解释:“我那师侄,在外头又惹麻烦了。”
女娲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魂不守舍搅手指,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反应过来,问:“哪个师侄?”
玉央扶额,新收的他管不着,但通天的徒弟长到现在能满洪荒乱晃乱走惹麻烦的,算来可不就只有首徒长琴——若是太清也一道来了不周山,那大约会把孔宣也一道带来,但既然有长兄在山中坐镇,玉央也犯不着自找麻烦带个熊孩子上路,之前还得要遭受自家徒弟四不相控诉师傅光带着讨人厌的师弟,也不肯带自己的眼神。
而被女娲正经回护在羽翼之下的子侄辈满昆仑也就只有长琴这一个而已,他小时候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流连在西昆仑,既然玉央特地在她面前提了,那其中深意,自然不做他想。
女娲刚才还琢磨着,等到她逮住勾芒的时候,要问些什么问题一解心中困惑呢,现在这些全都给她抛到了一边去,就光眯着眼盯着玉央手里的纸鹤看,烟水寒眸,彻人肌骨。
玉央最后还是在她的逼视之下把纸鹤给递了过去,这鹤用素纸折得中规中矩,若要说格外用心之处,就是喙缘的形状略略有些翘起,果然是长琴的手笔。女娲拿到手里,略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展阅之法,一目十行地扫完不提。
于是女娲的脸也刷一下黑了。
玉央觉得自己还是得告知一下通天,只怕是等到出发之日,原定的三人行就要变成四人组了。
……
此时紫霄之盟已立,然而不论是鸿钧还是罗睺,都没有明诏大告把事情搞得洪荒皆知的意愿,即便像是三清、女娲等都对此模糊有所感,也没有个准信,只能按捺着各自揣测不提。
然而一些已然了结了自身的劫数,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已经借着那一场量劫游离于天道耳目之外的上一辈人物,却很容易就窥得了其中隐蔽的真相。毕竟即使棋差一招比不上同时代争锋的道祖与魔祖,开天三族之长也是叱咤一时的人物。不信因果不尊天道,并不意味着明晃晃的事实摆在面前他都看不懂。
反正他们也超于物外懒得管事了,知不知道也没差,其作用一般就是给主角提供支线任务和解题线索的。
——于是长琴就在匆匆与帝江在天山作别后,一路乘光往东海赶去的路上,在沿着湍湍江流而下的时候,被一道飘渺玄妙的歌声所吸引,循声而去,却遇到了他父亲早年的老对头。
腾蛟蜃楼,沧海月明,鲛人歌。
鲛人一族出现得早,算是个洪荒异种了,也是芸芸众生之中一朵特立独行鲜妍的奇葩,其族奉祖龙为神主,却一向都不怎么搭理其余龙族中人,更不用说其余归附龙族的海中鳞甲族类了。随着祖龙的消失无踪,鲛人歌也久不闻于海上,没想到却在现在,在这个无月的夜晚,出现在了瞿塘江上。长琴久居山中,直到初劫落定之前,都并未去过海上,鲛人歌之名久闻,他先前却并未当真听到过。当他为这缥缈的歌声所吸引,踏着江声星光,直到看见了一双如明烛森火的巨大眼睛,在水底亮了起来,才晓得自己遇到了什么。
传言中生死不明,大家都默认他因为业力果报积重难返而陷入沉眠的祖龙。
长琴表示,他简直都惊呆了好吗。
当时通天接到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冲进了不周山纸鹤毫不留情地嘲笑:“怎么甚么样的奇人怪客,陈年往事都能让你撞上?这么邪乎的运道,难不成风水轮流转,此间天道所钟转到了你身上不成。”说着啧啧很是惋惜了一声,毕竟被挂了号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至于其中滋味,那可就真是苦乐自知了。
长琴接到他师傅的回信,险些被其中不走心的调侃心塞得想摔琴。
祖龙并没有去深入了解对方眼下心情的意图,它晃了晃脑袋,有沉沉的龙吟伴着起伏的江声入耳。太阴星朗彻,自从长琴因为那一天的意外而羁留此间后,不知不觉已到了月圆的日子,有水的波光粼粼不定地落在江中的黑影之上,没有照亮分毫,连黑影的确切轮廓都看不分明,唯有龙的眼睛,如巨大的琉璃夜灯,点在水底。
祖龙现在连化出人形的力气都没剩下一点,只能奄奄地趴在江底装睡,也是先前沉眠太久,随着江水日夜冲刷,在他身上积了累累的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