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薄雾,闪闪碎碎的光在黑与暗里交叠成了指路的明灯,她一个人走在静寂的夜色了,那淡淡的仿佛伸手可及却在最终只能触到空空如也的薄雾,慢慢的将她全身包裹。
脚下的鞋子很暖,厚实而安全,可是冷空气穿透针织上衣的缝隙,她的鼻尖指尖耳边都是一片冰。不远处小小的广场上露天的茶座围了一层蓝色的围子,光影交错间,推杯换盏的身影犹如皮影在围子上叠出人影。
盼心……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在醒来以后,往着空空的天花板,她的一天比一年还要久长,她躺了半个月,终于忍不住,鬼使神差吧离开了医院。穿过了冷寂的街头,穿过了零碎的光影,来到了昔日的屋子外面。
原本她种着各种花草的花园已经被铲掉,变成了小区里的麻将室。
她躲在路灯后面的树丛,抱着肚子蹲下阄。
现在里面有很多打麻将的人,光很亮,人声很嘈杂,渐渐的时空凝聚变化。她看到以前在花园里折豆角的妈妈放下手里的簸箕,走到外面,一篱笆之隔,与那个男人相谈甚欢,露出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明媚。那男人伸手抚过妈妈的头发眉梢,勾勒出条条光丝。
妈妈聊完了,回头看着她,对她说:“……妈妈,不会离开你们的。”眼神里闪烁着那么多的回避和逃离。那时候她就知道,妈妈……会离开,会抛弃了爸爸和她离开的,包括抛弃人性与责任约定的婚姻。
也许,就像戮天刑说的,是血液里的传承哦。
她静静的凝望着,家,她的家早就破碎了。如果当初妈妈不曾离去,或许家庭的和睦还在,或许她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如今,她和妈妈在同样的背景下,同样的选择下。纵使她现在能够理解妈妈,却无法原谅妈妈。
当她爱的人无法和她相守,当要得到她身体的人得到了她的身体时,自己已经身首异处,无法再享有完美的结局。终老一世的反悔,终老一世的庆幸,活过了,死去了,死去了,活过了,灵魂和身体,爱情和责任终究会相残悼念,最终就像那麻将牌也会打出镇魂歌般沉重的呜咽声。
她的生命已经定格在同意和戮天刑结婚的那一刻,从此,她就应该化为盐柱。
掏出了从教室宿舍带过来的几本软面抄,她一页一页的撕掉,她想要的爱情其实对家庭的渴望,她只希望如果此生有幸,盼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想起那个傻傻的爸爸,弱智吗?不呢,对她却很好呢。还小的时候虽然都是爸爸在教她玩积木,长大了却是她在教爸爸这个字说错了。爸爸……虽然很傻很傻,但是却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单纯到不需要回报的爱,还有很多很多被人耻笑的规则。东西一定要摆整齐,过马路一定要红绿灯,做错了就要道歉不管是老人还是儿童……拒被人嘲笑,拒她生气不想理爸爸,可爸爸那呆呆傻傻的笑,只要她一回头就一定能看到爸爸搔着后脑傻笑的样子……
软面抄的日记本里,十一岁的自己,十六岁的自己,十八岁的自己,二十二岁的自己……撕掉了吧。她终究,终究,听到变成破碎的纸片对自己说:“你不能否定爸爸。”
眼前那零散着小草的泥地上,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她的眼前,抬起头,往上去,长腿的男人,低头看着她,一脸的凝目专注,他脱下外套,盖上盼心的肩头:“为什么不穿多一点再出来?”
“我不冷。”
“已经快十二月了。我们回家吧?”
潸然泪下。
终于还是朝他伸出了手,被他包裹在手掌心,那一触间破碎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好。”
回到医院,医生有些生气的给盼心做了检查,确保了她现在身体情况和胎儿的情况都还好,并没有出现流产的迹象,才叮嘱又叮嘱不可以再擅自跑出医院了。
病房里开了暖气,她依然手脚冰凉,戮天刑走进浴室里给她灌了两个热水袋,一个让她暖着手,一个放在脚上,给她暖着脚。
“如果我现在还是想要打了个孩子,你会让我打掉吗?打掉了,我们可以离婚吗?”她躺在床上,望着给她端来乌骨鸡烫的戮天刑,问道。
他吹着无骨鸡汤,试吃确定有些温了才送到他唇边,轻声道,“先喝点热的,别感冒了。”
盼心乖乖的点了点头,顺从的将乌骨鸡烫迎下肚子,她难受的扭曲了小脸,而后疑惑的看着他。因为汤的味道很难喝,可是刚才他试的时候脸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说:“里面加了些温补的中药材,就算难喝你也勉强喝点了,感冒了也是你自己受苦。”
“……我刚才说的……”
“我们现在不谈这个问题,好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你养好身体。其他的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我……想了很多,在家门口的时候。”她抿了抿嘴唇,将他再度送来的汤汁喝下了肚子,“你说的没错,现在就好像妈妈爸爸的事,在我和你身上重演。我……现在虽然能够理解妈妈,可是我依然无法原谅妈妈。戮天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喜欢你,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不想你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她嘤嘤的掀起被子,将小脸藏在里面。就算自己心理明白,必须要舍弃一样,可是,真的做的时候,好难,真的好难,是顺从自己的心,还是顺从自己的理智……她无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