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醒来,因为巨大的伤痛和死亡像一团烈火,已将她烧的体无完肤。
梦里,顾承天从军营回来,穿着兵甲,见到她晃晃荡荡跑出来,一手便将她捞起,抱坐在自己健硕的臂弯上。她咯咯笑着,因为她爹身上的兵甲很硬,刚好硌着她的腰。
“阿娇今日有没有惹你娘亲生气?”顾承天一手抱着她一手点着她的鼻尖,笑起来。
爹爹的手指头有些凉,点在她鼻头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双带兵打仗的粗粝的手,笑嘻嘻的躲了躲,她又将脑袋挂在自家爹爹的肩膀上。
顾承天朗声大笑,抱着她进了屋子,娘亲正在做针线活,见到他们进来,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探手就要将她接下来,她不高兴的嘟起嘴,赶紧扭过头,紧紧抱住顾承天的脖子溲。
“阿娇喜欢爹不喜欢娘了?”
娘亲有些不高兴,双手叉着腰瞪她,她看了看也很无奈顾承天,犹豫许久才挣扎扭动着身子,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温暖的怀里下来,脚尖落了地,她又抱着爹爹的腿,委屈的看向她娘亲。
“今日学了字,阿娇要不要写给爹爹看?恧”
娘亲蹲下拉了拉她皱乱的衣裳,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她糯糯的答了一声:“要。”然后拉着顾承天的手蹭蹭蹭的往书房里跑。
案几上放着她早晨写一半的字,娘亲替她收拾好,重新摆上了白纸和笔墨,她高兴的将顾承天拉到她旁边,然后自己跪坐下来,有模有样的拿笔蘸了墨开始写字,娘亲教给她写的第一个字就是娇。
她写的歪歪扭扭,可爹爹还是夸她写的好,不仅将她抱坐在腿上,甚至还亲自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欢喜两个字,然后告诉她,阿娇,这是你的名,一世欢喜的欢喜。
客栈木色的床榻,顾欢喜脸色苍白的躺在上面,唇瓣因为失水干皱浮起,大概是又梦到了什么美丽的事,一滴清泪从她眼尾滑落,弧起的睫毛微微抖动。
顾行之从宫里刚回来,他进了客栈上楼,推开门进来,吱呀的推门声惊醒了趴在床榻边睡着了的吟香,吟香揉揉眼睛看到人,立马站起来喊了声,“大公子。”
顾行之点头示意,而后绕过一张朱红色圆桌走到顾欢喜面前,他倾身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见并不烧热,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问吟香,“今日进食了吗?”
吟香知道他说的是顾欢喜,连忙点头,高兴雀跃道:“虽然小姐一直没醒,但日中喂米汤的时候,小姐确是咽下了不少呢!”
这表示她家小姐现下已经有了意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吟香尽管心里不知道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惦念着顾承天对她不薄顾欢喜对她也好,所以她绝不能在顾家没落潦倒的时候离开他们,况且她早已没有了家人,顾家就相当于她的家,她又能去哪里呢?
说完,她坐到床榻上,将被子往上了拉了拉,盖住顾欢喜的肩膀。
顾行之眸色深深,看着吟香眼中有些动容,大抵只有在最艰难的时候,人心才透露的最为明显,他心知吟香情深意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早在顾府被抄家的那天起,他就没再把她当做是丫鬟,于是沉声许久,他发出了一个尚且温和的:“嗯。”
吟香没在意他此时的声线变化,照料好顾欢喜之后又抬起头问他,“大公子,你吃过午膳了吗?”
顾行之沉吟半响,摇头。吟香见状啊了一声,便出去叫店小二做饭菜了。
他清晨便进了宫,和华如意商量推迟去锦州的时日,说是和她商量其实是在求华雍,那人如今九五之尊,却一点都见不得他呆在怀城,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他,驱逐他早日启程去锦州。
锦州是怀国最为特别的一个州城,城里的百姓自给自足,这一生从未出过城门,外来人一旦在进入城中,就不能再出城,所以当华如意向华雍提出会带他去锦州的时候,华雍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因为那里也是一座牢。
他不在意娶了谁,也不在意被囚禁,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这样的滔天阴谋下,能安然保住顾家子嗣,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现在,顾亦之镇守岭南,顾唤之远在江南,顾欢喜又生了病,他此时怎么能走?
不过,也不知这样能拖多久。
顾承天‘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到岭南至少要一个月,就算那时他二弟想请旨回怀,恐怕华雍也是不肯的。所以眼下方便又能及时赶回来的只有他三弟顾唤之,而且顾唤之跟着江老爷子,将顾欢喜交托给他,他也放心些。
于是,托了口信到江南。
“顾公子,菜来了!”小二熟稔的认出顾行之,他披着白帕推门进来,将木盘上的菜肴端到桌面上的功夫,用余光瞥了眼躺在床上的人。
自然而然的收回,只见他又笑呵呵的惯问,“顾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顾家一夜坍塌,但于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来说,不过是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上门来住的都是爷,只有银子才切身相关。
“没有。”顾行之淡漠,小二诶了一声退出去。
明日怀帝便要出殡,至皇陵入殓,华策被指派去守陵,三年为期。
他被华雍囚禁在景华宫已经有十多日,左右不能走动,听见的一些外面的风声,也是他那个大哥故意放进来的,譬如顾承天在天牢里畏罪自尽死相凄惨,譬如顾行之虽性命无忧却要被赶往锦州,再譬如传闻中的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