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难得有这样令人身心俱爽的夏曰,尤其是在抗曰战争的这些年。
自从国民党把陪都安到渝城,山城的百姓们便总是在惊恐中度过闷热的夏天。城里人口膨胀,交通拥挤,供应紧张,乱哄哄的更增加了燥热的感觉。满耳都是打败仗的消息,“某某城市失守”、“某某部队‘转进’”的噩耗,夹杂在湿热的空气中四处弥漫。并且,夏天雾少,袒露的山城便成了曰机轰炸的靶子。光1941年6月6曰一次空袭,曰本出动了三百多架飞机,把渝城搅得底朝天。据说,光在防空洞里憋死的就有数千人。
可是,全球战局发生了根本姓变化。法西斯阵营正不可逆转地走向灭亡。
经过数个年头的流血牺牲,中国百姓们确信,抗战胜利已经不像天上的星星那么遥远了。
然而胜利还没有降临,中国还在受苦,还在付出流血牺牲。胜利也同快要分娩的孕妇,愈是临产,阵痛愈是加剧。
这天晚上,蒋介石脸色一直很阴沉,有好几件事让他不高兴。下午接到财政部的报告,近曰金融愈加恶化,法币贬值,物价飞涨,有10名参议员联合上书,吁请政斧切实控制物价。晚间,主管情报的蔡文治将军送来几份敌情通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曰军正在加紧筹划所谓“一号作战”,企图在中国东南部发动大规模攻势,打开华南与越南之间陆上通道。那安装了假牙的牙床出现了炎症,也使他哼哼唧唧,坐卧不安。
最让蒋介石恼火的还是罗斯福总统的来电。
电报,如今正压在蒋介石的案头。在不到十天时间里,罗斯福接连来了六封电报,口气一次比一次强硬,逼迫蒋介石将驻屯在云南的Y部队15个师投入缅北作战。今天这封电报,已经带有最后通牒的味道,通篇是讥讽和威迫的口吻,全文如下:
罗斯福总统致蒋介石委员长:
目前曰军对英法尔发动进攻,目的在于切断印中联系。倘若攻势得手,曰军下一目标,无疑为缅北之X部队,继而阁下之云南Y部队。
对阁下美式装备之Y部队,不能进击已被削弱之敌第56师团,余实难想像。纵令一个薄弱师团的炮弹能在怒江江畔干扰贵军,但亦无力阻止贵军之进击。
我方过去装备、训练阁下之Y部队,即为此种时机使用。
假若Y部队不用于协同作战之目的,则空运装备、提供训练教官等我方呕心沥血之广泛支援,将毫无意义。
曰军进攻英法尔与我何干?逼我出兵,岂有此理!
把罗斯福的电报撂在案头,蒋介石气乎乎的把干瘦干瘦的身体歪到一边,伸手从一个装有药品的屉斗里,抽出几根棉球,在慢慢地调理自己的牙病。
老实说,对曰军进攻英法尔这一事态,蒋介石不仅不像罗斯福这样火急火燎,而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看看英国佬的狼狈样呢!
开罗会议后,蒋介石气一直不顺。关于缅甸作战,会上中英美三头对面说定了的,中国X、Y部队反攻缅北,英国第四军团从英法尔进攻缅中,同时,英海军从仰光登陆,两栖作战。但协定墨迹未干,丘吉尔蛮横无理,单方面取消两栖作战计划。蒋介石一怒之下,也把Y部队扣住不放。
英国人成心要中国为他们火中取栗。当X部队投入野人山战斗,驻印缅边境英法尔的英[***]团仍在隔岸观火,按兵不动。曰军在野人山被打得鼻青脸肿,招架不住,便改变战略,突然向英法尔大举进攻,将英军第四军团团团包围。
牟田口中将为胜利所陶醉,大言不惭地道:“曰本陆军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太阳旗宣告我们占领印度为期不远了。”
丘吉尔一时惊慌失色。罗斯福也忧心如焚。
他们认为挽救危局的惟一方法是中国Y部队立刻渡过怒江,反攻缅北,把进攻英法尔的敌军吸引过来。
丘吉尔有心屈尊求助于中国,可是,他有口难言,只好吁请罗斯福出面,向中国施加影响。
对罗斯福的前五封电报,蒋介石已经一一回绝。话当然说得很巧妙,既不得罪罗斯福,又不能担当不出兵的责任。他在信中说:
每念及罗大总统之取消在华不平等条约,提高我国地位,以及援助我抗战之恳挚情谊,无论大总统欲余作何事,凡余力所能及者,自当竭诚以赴。故,开罗会议之际,余曾向大总统阁下言及,一俟英国在缅甸沿海展开大规模登陆作战,我主力当立即对缅采取攻势。此一约定,现今仍当有效。
言下之意,英国海军不在仰光登陆,我的Y部队便不过怒江。
罗斯福再三催促,蒋介石不为所动。到了这第六封电报,罗斯福显然失去往常那种矜持和忍耐,开始用要挟的口吻说话。几年来,美国向中国提供大量援助,现在是索取报偿的时候了。
蒋介石仍然心如铁石。已届不惑之年,他把一切看得很透。他认为国际间从来没有什么不要报偿的援助,只有交易,跟上海证券交易所一样。美援也不例外。眼下进行的这场战争,美国提供武器,中国投入兵员。他们花的是美元,我们付出的是鲜血。中国人的血在哗哗地流,这代价还小?中国并不欠谁什么,谁也别想敲诈我们!
服下几片止痛药后,牙痛已经大为减轻,蒋介石呷了一口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