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永远是那么繁荣而热闹,外地来的丝绸总是被哄抢一空,本地的瓷器也从来不愁销路;特别是那足以令李家耀武扬威的结果传回来时,人们仿佛爆发了一般。(本書轉載彩虹文学文學網)半年来的负面言论就如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广场上的津津乐道——忍辱负重的事情总是天生的起承转折,无论酒楼的茶博士还是旅馆的老板娘,都善于用此来证明自己讲故事的本事。
但谁又知道当事人的心思?四季之中的花开时节虽然艳丽万千,却不可否认潜滋暗长才是生活的主旋律——至少,为了两次大海战,我们准备了半年之久;至少,提督的绝世艳容至今还被冠上冰冷之类的词汇,但那些如此解读提督的人并不知道这冰冷的产生的原因正是他们的不理解。
赞美一个人容易,信任一个人却难。水手们正享受着岸上居民的吹捧——他们理所当然的荣誉。而我,只能透过窗户偷看这繁尘,将心事付与砚台和纸张之间的情结。
“在写什么呢?”提督的神出鬼没无视我的躲闪,轻易便战胜了我的阻拦,“哟,写诗?商人的儿子也有文才?”
“所谓诗,不过是情绪无法宣泄时的产儿。”我不再争夺那仍散发着墨香的黑白之物,因为我始终是整条船上武力的下限。
“淡看世事心已沉,身隐柳暗花明村;贫居闹市问津者,便是吾生有缘人……”提督今天心情很好,诵读起来明快非常,“不错的打油诗,”她的评价让我脸色一暗,但其本人丝毫没有打击别人自信心的负罪感,“不过,你的有缘人是谁?”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你看我有修过边幅吗?”我回避她挑衅的目光,“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有必要挤兑我?”
“谁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提督把宣纸晾起来,仔细端详,“希恩是我监护人,行久是剑客,詹姆想做番事业给祖国的通缉一记耳光,易安希望像父亲那样在四海从商,乙凤心里装的是修炼,尤里安要见识天下美女,而你呢?郑……森?”
“为了一个梦想,我告诉过你。”提督笑得再灿烂她仍然是提督,“莫非你把我从柳暗花明村拉到这船上后又要把我踢下海?”
“把你交给朝廷也许能得一笔赏钱,但调查之后,通缉谱上根本没有‘郑森’这个名字,”提督看看墨干得差不多了,把我的手书卷在怀里,“虽然诗是打油诗,但字写得不错,我要了,作为回报,我给你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
很好,成为一个优秀提督的先决条件是谨慎,我的提督果然合格,但我是商人的儿子,无条件投降不是我的风格:“我原本不叫郑森,真名嘛,就让所有人都忘记好了,包括我。反正,现在的我是你的马前卒。”
“不,是传令兵。”提督对这称谓的纠正正如我一样的执着,“既然如此,说说你谋划的发展方向吧——你的眼光与大胆能够作出欠缺谨慎却回报异常丰厚的策略——这正是我所欠缺的。”
谈起正事,提督从不含糊,我也是:“给易安一只分舰队。”
“你是说……”提督思考起来。
“现在李家在东亚一家独大,大小琉球和朝鲜国的海上贸易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现在,我们完全可以操纵日本的进出口。虽然我们还没有力量像武悼天王那样发出‘屠胡令’,但润物细无声地把西洋……欧洲人赶出澳门以北还是可以计日程功。”或许,商人天生就不在乎手段,而且,我也没有必要为其他国家的兴衰在乎什么,“而且,大明的货物成本低廉,工艺精细,来源充足,完全可以毁掉日本当地的生产,就像我们计划让大小琉球的生产依附于我们的贸易,特别在日本这个战乱不断的时代,这个颇产金银的国家有太多漏洞可钻,就算东窗事发,历历在目的倭寇之事足够让朝廷在打点之下不了了之……总之,我把日本的金银变成我们的船炮。易安喜欢经商,也会打仗,让他留在这里发展大明所有的港口最适合不过。如果做得够好,十年之内……倭寇?想当倭寇首先凑出买船的钱再考虑怎么来大明抢劫!”
“郑……森。”提督沉思良久,眼光深邃,“你这是在灭亡一个国家。”
“来岛的作为也是在灭大明,只不过他的规模对大明来说太小打小闹。而日本现在的内战是个悠难逢的时候,如果我们够强,我会建议让日本永远战乱下去。”我说得理直气壮,“于公,蒙古人盘踞我中原百年,遁逃北漠卷走大批财宝,让明朝开国初只能以物易物,洪武帝被迫发行宝钞,但没有金银支持的废纸,它只能是废纸;而今张江陵欲以隆庆帝除海禁而贸易得来的白银为基础行一条鞭,我们李家以日本金银为添花之功,怎么说也是利国利民。而于私,将大明周遭的大小国家的生死暗中纳入我手,起码可以让我们从澳门南下时没有后顾之忧。”
显然,有些话我没有说尽,但我相信提督明白。
“如果我们面对整个世界,你仍然坚持像你今天这样的策略?”提督的语言像是试探,像是询问。
“那得看对手的策略了。”我笑了,因为除了身世,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如果来岛不是个莽夫,我也不会建议与他和谈。”
“……我只能说,列强对待弱小的国家的政策和你对日本的盘算很相似。”提督幽幽说道,“但是,我们的力量并不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