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已经上书要求做兵部主事、宣化按察司佥事、整饬鄂尔多斯兵备道、总理兵马钱粮诸事,他是一榜探花出身,却要求外放,朝廷都觉得太薄待他了,又给他加了正五品兵部郎中衔头,即便如此,在旁人眼中,这个探花郎未免都有些二傻子的味道,你说你好端端的翰林院庶吉士,慢慢熬些年资历老,加太子太保衔,这些都是等闲事耳,居然苦巴巴地要跑去漠北,这不是二傻子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董香光如今是管辖考校武官的品阶、给告身诸事的兵部郎中了,类似后世的副总参谋长,所以说古人为什么要读书做官,只要考中进士,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那么董老爷完全有资格在早朝上弹劾高启愚了,这个阿附劝进的罪名,果然就如乖官所料想的那般,让万历听见高启愚的名字就如同吃了一个死苍蝇一般恶心。
所谓早朝,完全就是比文山会海还形式化的东西,京官们三更天就要起床入宫,与此同时,皇帝也得起来了,所以说皇帝不是普通人能干的职业,绝对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驴多,当然了,你要是如孝宗皇帝那般一辈子就干了张皇后一个人,那干的就没驴多了。
早朝历来只处理三件事情,董其昌抢先一步,弹劾高启愚阿附故太师张居正。证据么。就是万历七年的时候,高启愚是右春坊右中允,主持应天府试,题目是舜亦以命禹……
能站在早朝上的官员,无一不是人精,都是十年寒窗过来的,圣人典籍深入骨髓,自然不需要乖官得董其昌提点那般,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就明白董其昌说的是什么了。许多人背后顿时就是一层白毛汗,无它,这个罪名实在太恶毒了,能彻底把一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打落凡间。
董其昌刚入官场不多久。资历尚浅,像是他的同年焦弱侯,如今还是翰林院庶吉士,助力实在不多,但是,这朝堂上总是有几个派别的,而虽然有无数人期望着被皇帝廷杖而博得清名扬名天下,同样也有人指望着抱皇帝的大腿,所以说,他不愁没人附议。像是**星、顾宪成之流,这时候根本言辞无力,为何?董其昌这个弹劾的实在是太……太……太入骨三分了,叫人无法反驳。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觍颜居于朝堂之上。”大义凌然说话的是御史丁此吕,此人曾经请撤织造和烧造,要知道织造和烧造历来都是宫里头的进项,由于万历刚亲政不久,可想而知,他实际上得罪的是前些年真正的掌权人李太后。故此被当时的首辅张居正寻了个由头贬黜了,后来起复,清除张居正余党那是不遗余力,张居正的管家游七就是他诛杀的。
这时候董其昌的弹劾,对他而言。不亚于天音,当即就跳了出来附和。“高启愚此人,臣素知之,那是本分之人……”
这话一说,朝堂上的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说人家不忠不孝,又说知道他本分人,这什么意思?
还是顾宪成有脑子,心念电转之下,顿时就明白了丁此吕下面要说的话,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抢先就奏:“陛下,万圣节刚过不久,诸国使臣逗留帝京,不宜株连过甚,伤了朝廷的体面……”
“顾叔时,你什么意思?”丁此吕脸色一沉,指着顾宪成就大声道:“高启愚此人,小忠小义是有的,若没有人撺掇,何至于如此明目张胆阿附故太师?莫非,你便是他背后的人?”
这番话,众人就明白了,丁此吕那是要顺藤摸瓜,株连余党。
从去年开始,清除张居正余党的事情就进行得轰轰烈烈的,连戚继光都黯然离开,老老实实带了十几个家丁去了广东做广东总兵,可想而知这株连之祸甚烈。
“陛下,臣听说,高启愚为人甚孝,侍寡嫂如母,虽说家有河东狮,却在马姑娘胡同置办的院子给寡嫂居住……”说这话的是赵志皋,隆庆二年的进士,万历初年乃是侍读学士,也可以说是万历的半个老师来着,关键是,他因为张居正死了老爹夺情的事儿,大大得罪了张居正,结果张太师有仇不过夜,立马儿就把贬黜为广东副使。
要知道那时候的广东可不是后世的经济发达地区,那乃是烟瘴蛮夷之地,把赵志皋贬到广东不说,没多久,京察谪官,什么叫京察?就是六年一次,以四格八法考核官员,不合格的下台滚蛋回家啃老米饭。
但实际上,一般被京察的,有点儿后世被躲猫猫的味道,如果你是京察被谪的,那不消说,你肯定是得罪人了,这个是官场上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张居正死后,赵志皋才起复为官,可想而知,老赵恨不恨张居正。
不过他说的这番话,乍一听,似乎在说高启愚的好话,可朝堂上都是人精啊!仔细一琢磨,大多数人,脸上神色就可堪玩味了,若是乖官也在这儿,肯定会大喊一声,卧槽,这老赵是王锡爵王阁老的人啊!
有人就酸溜溜道:“果然是侍寡嫂如母,都侍奉到马姑娘胡同去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大明官员狎妓,那是fēng_liú雅士,像是三杨阁老联袂**这等事情,屡屡不绝见诸于明人笔记,可见当时风气,这朝堂上不知道马姑娘胡同是什么地方的,大约也就是在上面的朱翊钧了。
“万岁爷,那马姑娘胡同是教坊司的地盘。”万历身边的张诚张公公瞧见皇弹问的眼神。赶紧弯腰过去附耳低声解释。
朱翊钧一听。当即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