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月,早春。
在河阳县,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特别这一日,寒风呼号,似乎能将整个世界冰封。俨然像是回到了隆冬季节。
夜深人静,陈初兰睡得极为香甜。虽然是个穿越者,可她现年的身体也不过五岁而已,早在她的姨娘坐在边上就着油灯绣帕子的时候,她就窝在被子里,眼皮一点一点地重去,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小孩子睡得一般都比大人早。
也不知她的姨娘是什么时候回自己屋的。桌台上的香烛早已被吹灭。隔着一个珠帘帐的外间,靠墙横搭了一张床。十四岁的丫鬟杏子躺在被窝里,也睡得极沉。
外边天寒地冻,屋中温暖舒适。想必任是谁都不愿从被窝里爬起来吧。
却是突然,一个惊恐的尖叫声刺穿呼啸的寒风,划空而来。紧接着,怒喝声,叫骂声,讨饶声一并交杂在一起,令人厌恶地把人从睡梦中硬拉了出来。
陈初兰惊坐了起来。五岁的小身板穿着月白色丝制中衣,就这样□□在被头外,她不禁就连打了两个喷嚏。赶忙抓着被子把自己裹好。
帘帐外灯亮了。杏子披着一件猩红色绣花袄子,提着小灯快步走了进来。见陈初兰坐着,她连忙叫道:“哎哟,我的姑娘啊!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这天冷的!”说着,把灯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让陈初兰躺下,并给她盖好被子,夹好被角。
乖乖躺下来的陈初兰,侧着脑袋看向杏子,问道:“杏子姐姐,前院发生了什么事?”
陈初兰说的前院,指的是张姨娘住的地方。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声尖利的惊恐声,就出自于张姨娘之口。
陈初兰的爹,陈永义,是河阳县陈氏宗族族长的嫡次子,于半年前就进京赶考了。他有一妻两妾。妻子孙碧莲,带着她所生的两个嫡子,住在隔壁的三进主院里,而两个妾,林红娟和张菊儿,则带着各自的女儿,住在这边的二进院中。林红娟和陈初兰,住在后边的小院。张菊儿和她的女儿陈初雪,住在前边。
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听起来,就像张菊儿那边招贼了,然后一众人冲了进来,把窃贼给抓了起来。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不对。若真招了贼,怎会听不见张菊儿那泼妇一样的叫骂声。反而最先头那声尖叫之后,就再听不见她一丝半点声音了。
杏子在陈初兰身上轻轻拍了拍,好生哄道:“姑娘乖,先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前院那头,听声音,应是无大碍的。”
确实正是她们说话间,前院那边的嘈杂声渐渐小去,很快就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了。
陈初兰心中疑惑,但想了想,这前院发生了什么,明天不就知道了吗,她一个小孩子,操哪门子的心。于是,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而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原来是林红娟的贴身丫鬟翠儿打着灯笼过来了。她身穿青色长袄子,头发随意挽着,几缕发丝还垂在雪白的脖子边上,显然来得匆忙。
“翠儿姐姐。”杏子打开门,慌忙将她迎进来。
翠儿眼见着陈初兰屋里亮着灯,知道陈初兰定是醒着,才边跨进门里,边压低了声音对杏子道:“姨娘当心姑娘被吓着,使我过来看看。姑娘没事吧?”
杏子道:“姑娘被吵醒了呢!倒没哭。看来是不怕的。”
陈初兰听得翠儿那压低了嗓子的声音,开口道:“翠儿姐姐,我还没睡呢!”
翠儿这才掀了帘帐,走到她的床前。她细细看了陈初兰好一会儿,笑道:“姑娘精神着呢!这多晚了,快睡吧!”说着,还伸出手来帮她紧了紧被子。却绝口不提刚才前院突然发生的事。
陈初兰看着她:“姨娘呢?”
“姨娘睡着呢!姑娘也睡吧!”
陈初兰这才再次听话地把双眼闭上。
小孩子的睡意来得很快,哪管他身躯里其实装着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成年人。陈初兰不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了。
翠儿看着她睡着后,才又提着灯笼准备回去。
杏子将她送到门口。“翠儿姐姐,前院那边……”她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却是翠儿一指在她脑门上重重点了一下,警告道:“这件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烂都要烂死在肚子里,知道吗?!莫要胡嚼舌根!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杏子顿时骇然,灯笼惨白的光下,显得她的脸色尤为难看。见翠儿一脸严肃的模样,她赶忙连连点头:“我晓的了,翠儿姐姐。今晚我睡死了,什么都没听到!”
翠儿对她的反应表示满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提着灯笼走了。
杏子深吸口气,转身进屋,“吱呀”两声,将门合上,接着“咔哒”一声,把门闩好。
灯烛熄灭,被打断的夜,继续宁静下去,且很快就过去。
第二天,是二月初九。仍然寒冷,这一大早起来,好似连呼出的热气都能瞬间冻成冰棍。
刚起床的陈老夫人眯着眼睛坐在贵妃榻上。偌大的屋中,地龙烧得火旺,与外边冰霜满地的情况比起来,这里头可谓是人间天堂。
丫鬟冬梅为她戴上抹额。
早早过来伺候的大儿媳妇大夫人郑氏,从边上小丫鬟手上捧着的方盘里,拿起一碗红枣珍珠粥,端到她的面前。
老夫人接过碗粥,一手拿勺舀了一点,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点了点头,道:“今儿这粥煮得烂。”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就这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