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女儿李腾空有些怯怯地坐在那里,用一双微微惧怕的眼看着李林甫。
“如今知道怕了?”李林甫问道。
李腾空点了点头,神情中除了怕,还有些羞愧。李林甫很少在自己一向淡然的女儿面上看到这种神情,一时间不禁心中一软。
“也不知你是何时认识那小子的……是上回在洛阳?”
“与蔡侍郎家的女郎,一起遇上的?”
李腾空,正是当初叶畅在洛阳城时见到的那位李娘女冠,也是叶畅前几日在香雪海见到的那位李姓女郎。若没有看到她,吉温或许不会将叶畅的事情告诉李林甫,正是因在香雪海中看到了她与叶畅很亲密地交谈,吉温意识到,叶畅或许有另一渠道与李林甫相通。
“后来还以父之名,私自与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写信?”
到这件事情,李腾空顿时垂下头去。
“空娘,你可知你此举,险些害了叶畅性命?”李林甫道:“他此次来,便是兴师问罪……虽然此前我与皇甫惟明亦有交往,但其人心傲性狭,一向瞧不起父,你这封信,让皇甫惟明很是难了叶畅。”
“女儿后来知晓了……只是信已经送出去了。”李腾空轻声道。
“诸子女中,论心思细密,你数第一,不该犯这等错,只能说是关心则乱。”李林甫微微笑了起来:“往常父总是担心你性子清冷,常有出尘之志,恐非凡俗之人……如今看来,倒还是有拴得住你心的人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老不尊,李腾空面色绯红,头垂到了胸前:“阿耶,女儿与这位叶郎君,当真并无私情,只是见他有功德于百姓,不忍……”
“是,是,我家空娘只是不忍一德才兼备之人在军前枉死。”李林甫笑着接过口。
女儿的托辞他如何看不出来,若只是惜才,李腾空肯定会向他举荐此人,而不是这般,遮遮掩掩,结果好心办了坏事。自己这个女儿一向聪明,只是不愿意与人勾心斗角罢了,实际上她可懂事得紧,将一件事情办得这么蠢,那还是她懂事后绝无仅有的
若非如此,岂会轻易放过叶十一那小子
“不过,女儿,此子确实有才,今日父召他来,原是想训丨斥一番,但听得他于理财民生上,颇有独到之处,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诗人词客……你当真不考虑?”
“女儿一心向道,不愿嫁人。”
“呵呵……如此啊。”李林甫捋须笑了两声,心中大不以然。
不过他倒不急着劝女儿,反正女儿的心意他是懂的,而叶畅也还需要经过更长时间的考验。
叶畅并不知自己竟然成了李林甫心目中的女婿候选人,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吉温的纠缠,终于回到了香雪海。
不过香雪海这边也不太平。
原清静的茶楼门口,如今拥着不少人,叶畅到的时候,只看得双方都是气势极盛,各自有数十人的随从。
“不过是仗着杨娘娘身份的外戚,便敢欺到我们宗室头上,今日香雪海定我们已经定下,你们还不速速退下”
“分明是我们先到的,你们以乃是宗室,便想要抢先”
这边吵成一团,那边香雪海的司掌柜当真是左右难。叶畅见这模样,便知道香雪海这边也不得清静了,向司掌柜示意了一下,司掌柜悄然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是某的错,今日惹了麻烦。”司掌柜满头大汗,当真不知如何是好:“香雪海如今名满长安,京中贵人,多有于此待客者……”
原来随着香雪海的新茶道闻名于天下,京中贵胄,便也流行起茶道来。特别是那些女眷,都喜欢以这茶道来显示自己的清雅不凡。许多人便前订下香雪海的楼上静室,用以招待各自女眷,也算是长安城中仕女们中新近流行的社交方式。
今日香雪海的雅室,已经被信成公主与建平公主订下,俩位公主都是李隆基女儿,同于开元二十五年被封公主,一嫁与秘书大监独孤明,一嫁与太仆卿豆卢建——这个豆卢建死得早,因此建平公主又改嫁与杨说。她们二人在香雪海待客,其实是因二家都有女初长成,准备将这俩位方才及笄的少女推向大唐的贵妇社交界。
但是,偏偏杨家的人也来了。
说起杨家来的人,司掌柜满脸都是苦涩,生意太好,也招惹烦恼。这杨家乃是杨玉环母家,她的三位姐姐,因杨玉环得李隆基专宠的缘故,这三位家里的气焰也迅速高涨起来,成长安城中新贵。她们并未订下静室,只是到香雪海后便非要静室不可,司掌柜百般解释都没有用,偏偏这时两位公主府的人也赶到了。
然后便争了起来。
叶畅闻言眉头便皱起,没有想到一座茶楼竟然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这其实是他想多了,即使没有香雪海,公主与杨家的冲突也是在所难免。杨家新贵的暴发户嘴脸,让许多长安城中的老牌权贵都看不顺眼,都在寻找机会挫一挫杨家的威风。
“这般下去,只怕要有麻烦。”叶畅听得双方争得越发激烈,低声道:“我过去,看看能否化解……真是是非之地”
可是他想差了,正当他要想法子出面相劝时,发觉公主府那边突然静了下来。
“看来没事了,原都是贵胄,何必……”司掌柜庆幸地说道。
叶畅却眉头紧皱:“不好”
他赶了两步想上前,却听得一声“打”,然后,公主府的仆役们蜂拥而上,猛然冲向杨家的家人
公主府在长安城中久了,对于这种贵胄相争可是有经验得多,这猝然发动之下,杨家家人哪里抵挡得住,顿时给打倒一片,待他们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