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抽出一张纸,用身体挡着周围行人的视线,悄然递了过来。
牛天齐低头一看,是一张安东银行的飞钱,上面五百贯的数字看起来甚晃眼。
牛天齐太医,当然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但是别人只问上两句话就递来五百贯,这等豪气,倒是少见。他也不推托,迅速接了过来,然后答道:“确实是风寒,再有三五日便会好。”
“三五日……”刘骆谷喃喃说了一声,然后笑道:“如此多谢牛太医了,以往咱们不大熟,但今后可要常亲近。”
“那是自然。”
两人都是呵呵笑了起来,拱手告辞,牛天齐回到自己屋中,长疏了口气:“现在总该没有事情了吧。”
就在这时,他听得自家的娘子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牛天齐心一紧:“娘子这是何意?”
“拿来”他家娘子一伸手:“家人说了,你在院门前与人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勾当”
牛天齐苦着脸,将还没有捂热的五百贯飞钱交了出去,口中低声嘟囔道:“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嘴长,赶明儿打出去”
“老娘先将你打出去,你这厮私藏钱财,莫非是想在外边养小的?”牛娘子怒瞪双眸:“你若有这胆子,就准备好给自家开药吧”
“什么药?”
“太监还阳药”牛娘子向牛天齐胯间瞄了一眼,脸上露出冷笑。
牛天齐只觉得胯下发凉:“娘子你休要说笑……”
“你可以当作老娘说笑……啊哟,就顾着教训丨你这厮,倒忘了正事。”牛娘子原叉着的手松开,拉过丈夫的胳膊:“叶公情形如何,殿下让我问你,那话带到没有,还有,叶公又是如何回应?”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牛天齐笑着答毕,然后伸出一只手:“你是今日第五个问我此事者。”
“哦,还有谁问了?”
“第一个是圣人,第二个是杨相公,第三个是李泌,第四个是刘骆谷,就是那拿五百贯钱来的那位。”
“噗”牛娘子冷笑了一声:“当真是不安份的货色……五百贯买个答案,他倒是大方。”
“安禄山啊,控一道之地,又从安东商会捞了不少钱财,家资自然丰厚。”牛天齐笑道。
“那个李泌又是什么人物?”牛娘子又问。
“应当是替太子来问的吧,杨相与安禄山在一处,若说叶公最不安,那次不安者便是杨相了。”
“太子殿下……”牛娘子有些讶然。
这位一向低调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太子,怎么也跳出来了?
李泌此时便到了东宫,他的官职当中有东宫属官,因此出入东宫并不是太过麻烦。得到他回来的消息,李亨立刻就召他入内,李泌穿过东宫院落,见人员稀少建筑破旧,李泌心中微微一叹:“圣人待太子太苛,不过太子甘于俭朴,亦是国家之福也。”
快步进了大殿,看到一身简朴的李亨背手立在那里,李泌心中又是暗道:“太子英武有类于圣人,人宽厚仁和,实在是明君之质……”
但是他目光一转,看到笑眯眯地立在李亨背后的李静忠,方才的感慨化成一声叹息:“只是太子深居东宫,近于幽囚,身边无贤,致使李静忠之辈甚得信重。此时太子身边缺人,暂且他,但到大业得成之时,当上书进谏,请令李静忠辈远离。”
他心中这样想,神情却是不慌不忙,向李亨行礼:“山人李泌,拜见殿下
“先生不必拘礼,孤与先生,乃自幼相交,多年情谊,岂可以俗礼相待……李静忠,圣人赐孤的那上好茶叶,给先生泡好呈上来”
“是”李静忠笑嘻嘻地说道,神情却没有多少恭敬。
李泌觉得李亨是明君之质,那是他少年时的记忆使然,却不知道长期太子又朝不保夕的生活,使得李亨的心理扭曲了多少。李静忠却是跟在李亨身边,许多旁人都不知道的李亨阴私,他却一清二楚,自然明白,这位看似宽仁的太子,实际上腹中的阴毒险恶,甚至可以说卑鄙无耻,已经到了让他这个太监都瞧不起的地步。
“叶畅的情形究竟如何,他是真病,还是装病?”李亨向李泌问道。
周围的宫女小太监都不在,殿里就只是李亨与李泌,李泌一弯腰:“确实是病了,只是病情并不严重,稍歇息便能痊愈。殿下,此正是天赐良机”
“哦?”
“臣愿替殿下跑这一趟,前去见叶畅。”李泌压低了声音:“殿下,人才难得,若能得叶畅倾力之助,殿下江山,必然稳固。”
“先生还是主张招揽叶畅?”李亨神色微微一动,表情似笑非笑。
“正是,李林甫已死,叶畅又与李林甫女离缘,先前殿下与叶畅旧怨,正可揭过。”李泌说道:“昔日太宗皇帝用魏征,天下皆以圣明,今殿下用叶畅,亦可显殿下雅量宽厚,可比尧舜”
李亨哈哈笑了两声,神情略略有些犹豫。
他很借重于李泌,但事实上,李泌绝对不是他的圈子里最核心成员。因此,他的一些计划,并未曾对李泌说起,李泌或许能察觉其中一二,却并不尽数知晓。
“殿下,李先生,茶来了。”就在这时,李静忠走了进来,一边二人布茶,一边悄悄向李亨使了个眼色。
李亨点了点头:“李先生,若是你去说服叶畅,当如何说服?”
“叶畅虽跋扈,却并无不臣之心,对大唐之忠,是不必疑的,他如今官居尚书,富甲天下,无论是权还是财,都不足以动其心,能令其心动者,一是名,二是家。”李泌说话时从容不迫,带着强大的自信:“殿下以国士之礼遇之,以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