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赞叹气:“就等李朱绶吧,有他这个台阶,把银子降降,平平那些人的心气,此事也只能如此了,另外……我还留着一手,多半人已在路上了。”
下午时分,李朱绶来了,带了二三百衙役练勇,招呼着刘兴纯一起护住署馆,然后进来见了蒋赞。
“蒋兄,这事……何至于此啊。”
李朱绶脸色很不好看,税关怎么收钱他管不了,可浛洸聚起来几千号人,隐隐有变乱的苗头,罪魁祸首就是这家伙。
“有什么章程,就交代一下吧,本县也好处置。”
他是在问蒋赞要底线,虽然气恼,可大家毕竟都是为朝廷做事,眼下这事得尽快平息,他也必须当这蒋赞的下墙梯。
带了蒋赞的条件出门,跟彭先仲一众代表碰头,拿到一份文书,李朱绶诧异不已,他下意识地转头四顾,正见着远处李肆和段宏时朝他微笑点头,顿时打了个哆嗦。
“准是这二位神仙搞出来的事,就不知道是福是祸……”
李朱绶犯着嘀咕,可想想该不会害了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这文书回了署馆。
“这是……什么意思?”
蒋赞翻看过文书,眉毛一直拧着没顺过来,他没搞明白。
“开革这批书吏没问题,本就要收拾他们,可税银查收由税关和他们商人一起议定的牙人负责,这是什么意思?”
李卫想也不想就断言:“有阴谋!”
李朱绶嗯咳了一声,对这大个头他可是很不感冒,讲了自己的理解:“许是他们不想让自己受书吏摆布,要让信得过的牙人一同查验估价定费。”
蒋赞哼了一声:“牙人在税关本是上不了台面的角色,岂能跟朝廷吏员平起平坐,还像是作生意一般跟税关谈价?此事不可!”
他下意识地就要否定,当然,以朝廷官员的本性,这文书上什么东西他都想否定。
李朱绶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朝廷历来都靠牙人运掌商事,广州洋行不就是牙人吗?税关牙人比比皆是,就是没纳入经制而已。有了牙人,运筹也能从容得多。”
蒋赞还是摇头,只答应处理书吏,李朱绶暗自咬牙,带着这个条件出去了。
“可惜我只是个闲官……我要是府道,甚至督抚,哪能容这些蚁民跟我开条件,哼!”
李朱绶背影消失,蒋赞一拳头砸在书桌上,李卫也是深有同感,喘气不止。
没过一会,外面响起了呼喊声:“无牙人,不交钱!”
李朱绶抱着脑袋奔了回来,冬帽上还挂着几片菜叶子,一脸的狼狈:“蒋兄,你再没说法,我可当不了这中人了。”
蒋赞老神在在:“事关朝廷脸面和税关经制,本委员……不会畏从暴民!”
李朱绶脸色涨红,狠狠一跺脚,拱手告辞。
“还真能扛呢,难道他看破了什么?”
李肆有些担心了。
“你搞那些道道,我都还没完全看明白,那蒋赞虽然颇有手段,可商事却不是行家,应该只为的是脸面。”
段宏时安慰着他。
“那……就只能撕破脸了。”
李肆很遗憾,朝前方跟在彭先仲身边的陶富打了个手势,陶富点头,再朝彭先仲嘀咕了一声,彭先仲又点头。
“出来说话!”
原本还在等结果的人群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又喊了起来,又把这几千人给带动了。
“这种裹挟之事,你是从何学来的?”
段宏时问,虽说这计划之前也是他参与制订的,可实际的操作还得看李肆,他对李肆这熟捻的控制很是讶异。
“这……一梦三百年,什么都能学到。”
李肆敷衍道,心想前世他身为记者,这种闹腾他可看得多了,其中门道再熟悉不过。
“不过……也很容易过火……”
话刚说完,有些已经饿得两眼发晕,满肚子戾气的船工就朝署馆里冲去,那二十来号据说是九门提督的兵跋扈惯了,虽然还不至于动刀,动起拳脚来却凶狠无比,顿时将几个船工打得口鼻喷血。
“打死这些狗腿子!”
船工们终于怒了,几百号人涌上去,吓得那些兵也缩回了署馆。
“让我去剁了这些暴民!”
署馆里,听着咚咚的砸门声,李卫咆哮道,门一开,吓得马上又跟着众人用背将门顶住,他一个人再凶猛,怎么可能顶得住几百号人?
“别怕,他们也该到了。”
蒋赞依旧稳得住。
门外李朱绶的衙役练勇,还有刘兴纯的巡丁都在阻拦,偶尔将几个要点火的,掏刀子的从人群里抓出来,其他动作就像是演戏。
喧闹正到高处,轰隆的马蹄声响起,大队人马从东面过来了。
“出去吧,我调的兵来了。”
蒋赞出了口气,眉目阴冷地说着,这时候人群也惶惶而退,就见着一两百马队涌来,远处还有步兵队在急奔,至少不下四五百人。
“本官不想动武,只要你们如数纳银,刚才之事,本官不追究!甚至……本官也准你们所请,将那些书吏尽数革办!”
对着人潮,蒋赞昂首高呼,满是事情就此了结的语气。
“那千总……”
见人潮还没什么动静,蒋赞朝马上一个千总招手,想喊他带兵赶人。
“啊?什么?有贼匪临近!?”
马上是张应,装模作样地听着手下人汇报,然后朝蒋赞拱手:“军情要紧,先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