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冬天,缺水,寒冷。
土黄色是整片天地的主色调。
但就在漫漫黄色之中,一股黑色的洪流正从碎金镇冲向米脂县。
三万多流民,这就是李自成几天来赊粥所换来的成果。
流民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但他们的精神看上去却还可以,并没有其他流民的萎靡不振。连续几天饱食,他们的力气都恢复了许多。
走在最前面的,是数百身披铁甲、精神昂扬的精锐战士。手中长近丈二的精钢长矛林立,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其中一百铁骑,人马都着简单的铁甲,看起来更是威风凛凛。
李自成横跨一匹枣红战马,马肚子上右侧挂着一支长矛、一副弓箭,左侧挂着一把大刀,脸孔坚毅,膀大腰圆,整个人看起来孔武有力。
现在,李自成的心里非常激动,散粮招兵买马,这一直都是他的梦想,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虽然带这些人只是佯攻米脂县城,可也足够他扬眉吐气地了。
这可是米脂县城啊!
想当初他还是一个小小驿卒的时候,在这座城池之中勉强有个容身之地,却还要受尽上官的欺压,公文稍微迟些,就是一顿臭骂。更何况饷银欠的也是夸张,动辄半年没有任何钱粮入手。
现在,却是领着几万人来攻打城池,虽然只是佯攻,但李自成知道,只要他想的话,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够真的攻陷。
一个是生活在底层的驿卒,一个是反手之间就能让整个县城覆灭的大枭。这差别,简直比天和地还要大!
而这一切,都是从几个月前被大帅抓住之后,才开始的;这一切,都是大帅给予的!
李自成一路上心潮澎湃,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大帅交给的任务办得漂漂亮亮。
凌家军几大战兵营之间竞争激烈,要想出头可是非常的不容易。
大帅是一个有为的领袖,英明强干,这一点李自成在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凌家军整个组织年轻而有活力,没有什么歪风邪气,大家都是卯足了劲上进。
只有在战功上压别人一头,才能赢得大帅的青睐,进一步换来在凌家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要建功立业,要将健字营打造成凌家军第一大战兵营,让其战斗力甚至要在近卫营之上。这就是李自成现在的想法。
一路上想着,行军速度却是不慢,转眼之间米脂县城已经在望了。
十几米高的城墙耸立眼前,远远地看去气象俨然。蓝色的城墙砖做工精细,极为结实。
城墙之上,无数人正在忙忙碌碌,包括县太尊晏子宾和驻军千总毛文斌在内的官吏全都上了城头;城中各大富户也都毫不吝啬的动员所有家丁护院,自带武器协助守城;普通百姓家中的青壮更是被抽调一空。
作为县治所在,米脂县城比碎金镇的规模要大得多,光是人口就有一万多户,六七万人。城墙上集合的官兵民壮达到了近两万人。
各种战略物资也是储备丰富,桐油、热水、铁锅,这些守城最佳的利器早就运上了城墙。
城内各处同时展开拆砸,就近将各处房屋拆掉,符合要求的大梁和石头也被作为滚木雷石,直等流匪到来,就给他们迎头痛击。
城头之上,更是装着几门弗朗机炮,黑洞洞的炮口直对准下面,几个炮手忙忙碌碌地填装火药,预备发射。
虽然一切准备都很充足,可城内各富户们依然是心急如焚,忍不住从家里跑出来站到城头观望形势。
“流匪来了,你们看这铺天盖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啊!”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也就是说,人数只要达到上万,就能给人无边无际的感觉。李自成聚集的流民足足有三万以上,看上去自然是铺天盖地。
“怕不得有十几万吧?”
这些豪强士绅们对人数可没有什么概念,只能胡乱猜测。不知谁一句话出口,大家都是变了颜色。
“十几万人!这凌家军成了气候了!”
“是啊!碎金镇被攻破,那么多金银粮草,都被散光了用来招揽流民,就算是有十几万人也毫不夸张啊!”
“碎金镇被攻破,那些老爷们可都惨了,钱粮全都被洗劫一空,几代人的积蓄啊,说没就没了!”
“嘿!你现在还有功夫心疼钱?人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好的了!凌家军把碎金镇所有士绅都给控制了起来,目前虽然还没有开始杀人,可是谁又敢保证他们在撤离之前不会屠杀一空呢?宜君县的遭遇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上到县尊大人,下到普通百姓,凡是不投贼的,都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了,那鲜血流的,把大街上的土地都泡软了。”
“哎呀,这王嘉胤和王二都这么嗜杀,据说凌家军的大帅是天上主杀伐的太白金星下世,杀气更重,那咱们米脂县城岂不是更加糟糕?”
“这是什么世道啊!”
“你们看县尊大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应该是对守城有几分把握吧?”
众人抬头看去,果见晏子宾晏知县一身青色官服,身姿挺拔的站在城头,双目注视着城外的流匪,不时指挥着城防布置,表情虽然严峻,却是非常泰然的样子。
“宴大人,不知道您对守城有几分把握?”几个士绅忍不住上前问道。
“贼寇势大,实在是毫无把握!”晏子宾微一沉吟,捻须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