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明军火铳手们不成文的规矩。火铳只能远战,不能近战,一旦被人接近身边,那就是必死无疑;再加上战场上形势的紧张。所以,一般火铳手们都会提前将火药打光,然后扭头就跑,这样的话,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就无可厚非了。至于杀敌效果,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该费心的了。
像高一功被火铳打死那次,只能说带兵官把总李兴战阵经验丰富,临阵组织有力,是一朵奇葩。再加上当时冲锋的是凌家军长枪兵,身披铁甲,冲刺速度慢,官兵们心情镇定,才能做到稳定发射。
如果没有带兵官的组织,或者说冲锋的敌人是骑兵,都能给火铳手造成很大压力,造成乱放空枪的后果。
现在城头一片混乱,有哪里有人组织火铳手们集中发射了?
“砰砰砰……”一阵乱响,凌家军战士没被打死几个,倒是有几十个民壮受伤倒在地上惨呼。
眼之间,已经有两百多凌家军战士攻上城头,彻底占劳了一角。
眼看破城在即!
这时候,让刘师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已经攻上城头的凌家军战士不但没有继续攻击溃逃的守军,反而组成了防守的阵势。
然后,就见几十个人围在中间一阵忙活,两门重达三百多斤的弗朗机炮就被抬起来,沿着云梯运了下去。
“他们是要抢炮!”刘师爷这下不怒反喜!
只要城防不被攻破,就算是县太爷被抢走他都不怕,更不要说两门弗朗机炮了!
这么一耽误之间,城内后备的民壮和其它几面城墙上的弓箭手、火铳手也都闻讯增援了过来。眼看着街角蜂拥而至的官兵民壮,刘师爷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凌家军看官兵势大,也停止了进攻,后队变前队,开始徐徐撤退。
官兵和民壮自然没有胆子趁机掩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门弗朗机母炮,十八门弗朗机子炮都被凌家军战士连拉带抬的给弄走了!
凌家军战士目的达到撤退了!可攻城战还在继续!
凌家军战士一次冲锋,险些破城而入,这让流民们大受鼓舞。更是吸引了大部分的守军,为其他方位的攻城减轻了压力。
此消彼长之下,米脂县城城防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流民们士气高昂,数度攻上城头。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一直到太阳挂在山头,流民们才在鸣金声中潮水一样退去。
“什么?凌家军终于退去了?”得到消息,晏子宾晏知县高兴地只想跳起来。可是刚刚站起来,就发现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刚才实在是太过紧张,晏知县几乎整个身心都提在半空中,现在突然放松下来,竟是耗尽了心力。
“是啊,大人!凌家军退去了!”刘师爷也高兴地说道。
“退了就好!退了就好!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不是商量好的,只是做做样子的吗?双方只要虚张声势就好了,怎么凌家军攻起城来像是疯了一样,这哪是做戏啊?分明就是想攻破城池!”晏子宾放心之余,又愤怒起来。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不过,属下看到凌家军精锐战士冲上城墙的时候,并没有扩大战果,而是将城头的两门弗朗机炮,连带着子炮全都搬走了?属下大胆猜测,难道他们的意图,就是那几门弗朗机炮?”刘师爷犹犹豫豫地说道。
“嗯?有这种事?”晏子宾一愣,“要是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凌家军虽然有几分战力,毕竟只是流匪出身,看到我们城头的火炮犀利,难免会起觊觎之心。”
“哼!这凌家军实在是可恶,说好了是佯攻的,竟然趁我军不备,抢走我们两门火炮!流匪习性!这就是赤裸裸的流匪习性!”毛文斌在旁边恨恨地说道。
“毛千总不用生气。如果他们确实只是图的两门弗朗机炮的话,那事情也倒好办了。两门火炮丢失,虽然有些麻烦,多花些银钱总能弥补地过去。只要凌家军按照原先计划行事,拿到钱粮后走人,在刘应遇大人到来之前交回碎金镇,一切都没有问题。怕只怕他们另有贪心啊!”
晏子宾说着,转头看了看刘师爷,突然两眼一亮。
刘师爷见状身体一哆嗦。
“刘师爷,这次又要麻烦你了。再往凌家军走一趟,探探消息如何?当然,你代表的是我朝廷的颜面,首先要质问他们为何失信于我!”
“这个……属下遵命!”刘师爷心中叫的一声苦,只能无奈地尊令。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卒通报,快步走了进来。
“报知县大人,衙门外收到一封书信。”
“哦?送信人呢?”晏子宾问道。
“书信是用弓箭射进来的。小的看到后立刻追出去,并没有看到可以人口。”那个小卒说道。
“呈上来,你下去吧!”
晏子宾接过书信挥挥手,打开只看了一眼,原本随意的表情立刻变得郑重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凌家军果然是流匪习性难改,小家子气!原来是想再多要两门弗朗机炮,我们给了!刘师爷,既然这样,你就不用去了。接下来代表本县用心巡视城防吧!”
“是,县尊大人!”最后一句话,刘师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凌家军流匪习性,自己真要是过去质问对方全力攻城的原因,一不小心惹怒对方,恐怕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了。巡城固然累,总没有什么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