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杨家出来,林振华往自己家里走去。刚到门口,忽然看到旁边的黑暗处蹲了一个人,如果不是他手上的烟头一明一灭,林振华根本就看不到他。
“谁呀!”林振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道。
“小林,是我。”那人站起来答道。
“是老熊。”林振华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熊立军。他从上午离开搬运班的小房间之后,就一直没再出现,不知为什么现在会蹲在自家的门口。
“小林,我一直在等你。”熊立军道。
“那你怎么不进屋去等?”
“你妹妹在做作业呢,我怕打搅她。”熊立军说道。不过,林振华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小芳毕竟是一个大姑娘,在林振华不在家的时候,熊立军呆在屋里与小芳独处,的确也不太合适,所以他索性蹲到门外抽烟去了。
“算了,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进屋了,到外面走走吧。”林振华说道。
他放好自行车,进屋拿了包烟,然后出来与熊立军一起往厂外走。他们要谈的话题有些敏感,在厂子里谈的话,万一被过路的工友听到,有些麻烦。
汉华机械厂建在丰华县的东郊,周围是一片农田,再远一些则还有几家当地的企业,分别是化肥厂、磷肥厂、农药厂和炼焦厂,全都是污染型企业。这一片,可以算作丰华县的重化工业区了。
两个人走出厂区,顺着田埂慢慢地走着。林振华把手里的烟递给熊立军,熊立军接过来,用手一摸,不由得感慨地叹道:“又是一包万宝路,小林,看来你真的是发财了。”
“怎么样,你想得如何了?”林振华问道。
熊立军道:“我已经想好了,辞职。”
“真的想清楚了?”
熊立军点点头,他抽出一支万宝路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然后说道:“要说起来,真正让我下决心的,还是你上午给我的那包万宝路呢。”
“此话乍讲?”林振华纳闷道。
熊立军叙述道:“我今天出了搬运班以后,就去了章江大堤,坐在大堤上一个人抽烟,想你说的事情。一直想到中午,也没想出个名堂来。一会觉得出来挣钱很有吸引力,一会又舍不得那个铁饭碗。想着想着,我再去摸烟的时候,发现烟已经抽完了。我当时觉得很伤心,这么多年就想着一盒万宝路,结果,还没品出味,就抽完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上呢。”
林振华道:“老熊,瞧你这话说的,想抽烟,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熊立军道:“我知道你小林够哥们,可是,我熊立军站起来也是七尺长的人,一天到晚伸着手跟人讨烟抽,你以为我不觉得丢人吗?就这样,我想通了,哪怕就为了能够买得起一盒万宝路,我也要拼一拼了。”
林振华笑道:“老熊,如果有朝一日你发了大财,办起一个大企业,那么企业门口就要用青铜铸一个大大的万宝路的烟盒,以示纪念。”
“小林,你觉得,有那一天吗?”熊立军问道。
“只要你努力吧,应该会有的。”林振华说道。根据他的记忆,中国最早一批下海经商的人,只要稍微聪明一点、勤快一点,基本上都发了财。因为这个时候敢于下海的人很少,随便倒腾一点什么东西都能大卖,挣钱比抢钱还快。等到八十年代中后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海经商之后,挣钱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好,我就豁出去了。”熊立军道,“小林,我明天就去找厂长申请辞职。然后,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该怎么做,由你说了算。”
林振华道:“那好,明天你先去办辞职的事情,回头我带你去见一下兰武峰,以后你们两个人就要在一起合作共事了。至于具体的事情如何做,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着来,我对于经商其实也没有什么经验,我们都需要摸索。”
“大不了摔几个跟头就是了。”熊立军极其光棍地说道。
第二天,熊立军果然去找了厂长,他一说出要辞职的事情,厂长陈伟国便勃然大怒,只差揪着他的领子把他从二楼扔下去了。
“小熊,你脑子烧坏了!好端端的国营职工不干,你辞职打算干什么去?”
“陈厂长,我觉得我当工人肯定没什么前途的,我想试试其他的路子。”
“其他的路子,什么路子?你能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我想去当个体户。”
“个体户?”陈伟国满脸鄙夷,“国家鼓励待业青年自谋出路,这是对的。可是你不是待业青年,为什么要跟那些待业青年混在一起?你也不看看,街上那些干个体的,有几个是正经人,不是平时游手好闲的,就是刑满释放的。”
熊立军执拗地说道:“陈厂长,我真的是想好了,人只有一辈子,我想去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
陈伟国叹了口气,道:“小熊,我的年龄和你父亲一样大,我不能看着你走上邪路。你现在当搬运工,的确前途不太好,但你还年轻,还可以学技术。你看人家小林,年纪轻轻的,现在已经以工代干,当了技术科的副科长了。你和他关系也不错,找时间让他教你一些技术,争取早日能够转成技术工种,到时候收入也就高了,也有地位了。”
熊立军道:“陈厂长,谢谢你的鼓励,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觉得我这个人不是学技术的材料,还不如去社会上闯一闯,也许还能闯出一些不一样的人生来。呆在汉华厂,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