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已然渐渐散去,厅中,只剩下了朱祁镇和其一干心腹,江福亦留了下来,此刻,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
朱祁镇手轻轻地拍打着那顶摆在跟前的案几上的明黄色头盔,向着那身边的钱钟沉声吩咐道:“把瓦剌内乱,也先以及草原诸部首领被杀的消息,传递给诸边镇总兵官,告诉他们,朕的意见,希望他们也能够暂且忍耐一番。”
“另外,着人再去打探一下,看看卫沙狐狸等人,他们的事情,办得如何了。”朱祁镇抚了抚眉头,轻叹了一声。“也先死了,塞刊王也死了,整个绰罗斯氏,也大半尽丧,如今,唯有那伯颜贴木儿了,希望他能够活下来,至少绰罗斯氏一族,未被尽灭就好……”
“陛下放心,微臣这便去办。”钱钟恭身领命之后,飞快地大步而去,朝着那厅外行去。向着那设于新开口堡内,行宫一侧的那戒备森严的鸽房行去。
“陛下,何不让那阿剌将整个绰罗斯氏斩尽杀绝,要知道,绰罗斯氏,可是过去数十载以来,统率着那些鞑子犯我大明边墙,掳我边民,毁我墙稼的死敌。”坐在朱祁镇身侧位置上的杨俊皱眉沉思良久之后言道。虽然杨俊的声音不高,语气也显得很是谦和,但是那话语里边透出来的意味,却带着几分不甘,还有几许的恨意。着着实实让厅中其余人等都不由得齐齐色变。
江福双眉一拢,瞪了那杨俊一眼,沉声低喝道:“小杨将军,上皇陛下自有主张。”
杨俊却没有理会那江福,看着那眯起了眼睛,望向自己的朱祁镇,丝毫没有避开朱祁镇目光的意思,昂然侃侃而言:“我宣府边镇百万军民数十载以来,无数次历受元蒙鞑子掠劫之苦,死于鞑子之手的百姓军民,当我宣府一镇,可以以十万计。”
“家父镇守边关四十余载,微臣亦随家父守边十数载,那些元蒙鞑子于我边关之深仇罄竹难书,还请陛下,莫忘记我大明边镇军民之血恨。”
“……”看着那拜伏于地的杨俊,厅内的江福、石彪等人皆都不由得有些揣揣不安地把目光落在了那朱祁镇的身上。
朱祁镇看着那杨俊,心里边不禁生起了几分怒意,还有几许的无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杨洪明明知道自己这个长子对于军事几得其真传,却不留其于宣府,反而着其于身边。
--------------------这家伙还真是不懂得变通,就连自己这样品姓高洁,善纳人言的帝王,听着都火冒三丈,要是落到其他的帝王手里边,这货要是能活过四十岁,除非他手里边揣着批发的免死铁券。
而杨信和杨能也都紧张地盯着那坐在主位上,盯着自家兄长,表情阴晴不定的朱祁镇,生怕他勃然一怒。不过还好,过了半天,朱祁镇的表情缓缓地恢复了温和,两人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爱卿且起来。”朱祁镇抬手示意让那杨俊站了起来之后,温言道:“真乃忠贞耿直之士。汝言,也确有道理。”
“可是,朕所为者,不光是宣府百姓军民,更为的是我大明江山社稷,万万黎民。”朱祁镇站起了身来,缓缓地踱步到了那站起了身来,却犹自一脸不解的杨俊跟前,拍了拍他那厚实的肩膀。
“绰罗斯氏,是咱们大明的死敌,这没错,但是现在的绰罗斯氏,已然为准噶尔内部所弑,实力大减,就连身为大汗的也先也命丧于哈流土河。塞刊王、阿乐楚,这两员虎将已死,所剩下的,唯有那伯颜贴木儿与不过两万绰罗斯军队。”朱祁镇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现如今的绰罗斯氏,已然是整个大草原上,最倒霉的那条丧家之犬,偏休鳞伤,或者说不需要多久的时间,他们就会被其他的部落所吞没,整个绰罗斯氏将会化为乌有。”
“这样一来,的确看着很解气,可是,除了心情愉快一些之外,我们还能够获得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得到。”朱祁镇摊开了双手笑道。“我们没有从中获得任何一丁点的利益还有好处,这是不对的。”
听到了朱祁镇这话,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瞪圆了眼珠子,呆滞的目光都落在了朱祁镇那张挂着相当恶俗的笑容地脸上。
“陛,陛下,您说什么?”石彪有些难以置信地歪起了脑瓜子打量着朱祁镇,他甚至有一种想要拿他那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去掏掏耳朵的冲动。
“朕是说,我们没能从绰罗斯氏的完全灭亡之中,获得足够的利益和好处,这是不对滴!”朱祁镇白了这货一眼,加重了语气言道。“你们或者认为朕是在说笑话,或者觉得朕现在的表现,像是一个商贾之徒,对吧?”
朱祁镇的话音刚落,室内的七八颗人头全都左右晃动的快捷无比,可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让朱祁镇觉得这些家伙欠揍。
“朕所言之利,乃是国家之利,你们这些家伙难道以为朕在说什么?”朱祁镇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卖关子了,不然指不定一会这些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自己看成是拿着把算盘在这里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帐房先生。
“朕要做的,就是希望让整个大草原的势力划分得越多越好,越乱越好,这样,我们大明才能够从容的调度,扶植出一个草原共主傀儡,就像过去那也先所做的,经由其手,从容地去收拾其中强大者,扶持弱小者,让整个草原,变成一个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战场。”
看到那一张张若有所悟,眼中精光大放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