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大明的天子该做的?以私怨而忘公义,难道他不清楚,这个机会,可以使我大明北疆,至少能获数十载安泰,国家可以少花多少军费,北疆的黎庶,又能够安宁的生活劳作数十载。”于谦,这个向来不偏不倚,一直不理会朝争,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做务的忠直大臣,此刻,亦忍不住,对着那坐于身畔的吏部尚书王直大吐苦水,低声报怨。
“廷益啊,你也总算是看清了,呵呵……”老王直抚着颔下长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来,咱们是臣子,本不该指谪天子,可是,天子登基于国家垂危之机,虽有励精图志之志,勤劳思政,却未能久持。其姓多疑而心不明。他是为诸臣于危难之机推上帝位了,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诸臣如此做,不过是迫于无奈。”
“是啊,常疑心于群臣,不肯放心任用诸官,宠信内宦之举,比之过去之上皇犹有过之。”于谦亦不由得颓然地苦笑着接口道。“更何况其一心欲立其嫡子为太子,而把国家社稷之重托,置于不顾,长此以往,大明必生大变。”
听到了这话,老王直眉头一挑,笑眯眯地看着那于谦言道:“廷益今曰光临老夫寒舍,定然不是光为了诉苦吧?”
“其实谦确有一事,前来寻老尚书商议。”于谦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那王直那精明老辣的目光,略有些不自在地道。
老王直略一沉吟,微微颔首沉声言道:“哦,既如此,还请廷益直言相告,唔……若是廷益想让老夫在废立太子一事上,作出让步的话,那么,廷益还是不要说的好,老夫虽是天子的臣下,可更是大明的臣子,所为者,非为君,而为国。”
于谦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涩意。“老尚书,大明,可经不起折腾了……”
“正是因为知道大明朝经不起折腾了,所以,老夫才会说出这番话。廷益啊,以汝之才,难道还看不见上皇陛下的所做所为吗?看不清当今天子的行言举止吗?”老王直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地显得低沉。“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大明诸边大将,瞒着朝庭还有当今天子,悄然出兵草原之事了吧?”
于谦的身形不由得一僵,旋及双肩垮了下来,虽然诸边将领极力地隐瞒,可是他于谦身为兵部尚书,焉能不查知蛛丝蚂迹?再前后一联系下来,于谦虽然没能够猜中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有一点他却已然能够确定,那就是朱祁镇这位太上皇陛下,必然已经使了什么手腕,以至于让这些边镇的大将都忍不住心动,而同意了暗中出兵以伐草原。
--------------------正是因为隐隐地猜出了真相,真是因为明白了这个真相,有可能带出来的可怕后果,所以,于谦才会出现在老吏部尚书王直的府中,找这位立场无比坚定,反对当今天子废立太子的老尚书,希望能够从他这里,获得群臣与天子之间的妥协,尽快地结束纷争。
从而让天子出面,以诏边镇北伐,如此一来,朱祁钰毕竟才是大明的天子,此战之功,必然会首归于朱祁钰,不但能够提升他的威望,还能够筑固他的权威。
而且亦能够连消带打地削弱朱祁镇之前一系列谋划所形成的强势,让诸边将士明白,当今天子,才是他们的帝王。而不是朱祁镇。因为于谦不希望看到,刚刚历经了土木堡之变重创的大明,再经历一次靖难之役。从这一方面来看,于谦的出发点,也同样是为了大明朝,而非是为了某一位帝王。
“廷益,你是大才,心为国家社稷,这老夫看得分明,知道你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可是如今,若是老夫和群臣都答应了,那太上皇会作何想?”老王直大喝了一口茶水,嚼着倾入了口中的茶叶,慢慢地咀嚼着那叶片所散发出来的涩和淡香,声音里边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可奈何。
“太上皇可别忘记了,上皇陛下北狩之前,以血诏而许位于当今天子,可见其心胸气量。自北狩以来,便效那勾践卧薪尝胆,励精图志,事事以国家为重,处处以黎庶为先,宣府短短不到两年之期,就已尽复旧观,甚至还远盛于杨洪所在时……”
“……老夫观我大明立朝以来诸位先君,何人能够有这样的手段?何人又有这样的胆气?自古以来,未有之事啊。”
“今上皇已现雄主之姿,亦生雄主之志,这等人君,廷益莫非以为,就凭我等尽附当今天子,就能够压制得住吗?况且,当今天子气量之狭,其行之堕,几为天下之笑柄,若是真的激怒了已然把持住宣府重镇军心民心的太上皇,到了那时候,我们不希望大明生乱,怕也阻拦不住了。”
老王直的这几番话,听得那于谦不由得一呆,如今细细想来,于谦也不由得骇然发现,朱祁镇这位已然逊位太上皇,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仅仅凭借着一个督宣府镇文武治事的空衔,居然已将那宣府过百万黎庶之心,近十万精锐之师的军心皆数拿捏于手。
而这两年以来,大明的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在民间,流传得最多的,最广的,最让人喜闻乐见的,不是古代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不是那些演义小说家言,而是朱祁镇这位大明太上皇陛下的事迹。
可以说,天下的百姓,不知道朱祁镇那一系列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事迹的,怕是还真不多。
而同样,当今天子心胸狭隘,自为已私,欲借与瓦刺言和而阻上皇于异乡,以贫士之仪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