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秦兵大举退兵,剩余十一万秦兵从四门如潮水般的退去,一个时辰之后,留下一地的狼藉和空荡荡的营寨,而且在退去时苻丕下令烧毁营寨和行动缓慢的投石车,木质营寨和笨重的投石车被点起大火,烧的浓烟滚滚。
襄阳城诸将站在城头看着秦营燃起的大火,看着秦兵慌忙退却的样子均面面相觑,不知道秦兵又在刷什么花样。
“将军,秦军会不会又在使诈?上次去而复返,夺我外城;这次是不是又要耍阴招呢。”副将提醒道。
“末将看不会,我襄阳军民筋疲力竭,秦兵只需继续围困,不出十日必破襄阳,他们还用的着使诈么?”另一名将军道。
李伯护不失时机的附和道:“属下也觉得这次他们是真的退兵,将军请看,他们连营寨和攻城器械都烧毁了,就是为了轻装撤退,末将分析要么是秦国内部生变,要么是我大晋援兵逼近,秦人在城下盘桓六个月,所费钱粮巨万,士兵们和我们一样疲惫不堪,他们不知我城中已经粮尽,他们自己首先撑不住了也未可知。”
朱序赞许的看了李伯护一眼道:“督护分析的有道理,恐怕原因正是你所说的。”
李伯护咧着上次被朱序打的变了形的扭曲的牙齿笑了起来。
朱序看看身边一个个衣衫褴褛黑瘦无力的士兵和将领,这些人一个个已经不成摸样,身上虱子丛生,毒疮遍布,走路都摇摇晃晃,心中凄恻;从内心里来说,他宁愿相信,这次秦人是真的退兵了。
朱序下令道:“鲁校尉,带一队士兵趁着间隙赶快出城去寻救兵,派斥候小队远远盯着秦人,观察他们的动向;其余人等保持警惕;李伯护带人去城外寻觅粮食,看看有没有什么果腹之物,随便什么都行。”
众人依命而行,可怜连战马都没一匹,斥候小队出城之后只一会功夫就丢失了秦兵的动向,他们只得沿着车辙和杂沓的步印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十几里地,这才折返回来,如实汇报。
李伯护也颇有点门道,居然让他在南方某破败的村落找到了几十石乡名坚壁清野的粮食,还在回来的小山坡上射杀了几头野猪和松鸡,喜气洋洋的用大车拖了回来。
襄阳军民欢声雷动,连续十多日众人只能喝点稀汤煮点野菜树皮度日,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吃的,怎么不叫人欢欣鼓舞;加之斥候小队汇报说秦兵一路往北并无停留之意,襄阳军民长出一口气。
“秦兵退了!襄阳守住了。”街上人人奔走相告,饿得奄奄一息的人们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家门,摇摇晃晃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都洋溢着笑容;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那是一种战胜强敌的喜悦。
朱序下令,将几十石粮食下锅熬成厚厚的香粥,再将几头洗剥干净的野猪和松鸡下锅熬成几十锅的肉汤,分发给城中军民食用。
上百口大锅在广场上一字排开,锅内热气翻腾香味扑鼻,人们拿着碗筷排着整齐有序的队伍,贪婪的嗅着散发出的粥香和肉香,兴奋的高声谈笑,议论着;朱序在一旁看的眼眶湿润了。
一碗冒着香气的肉糜端到韩老夫人面前,朱序的夫人陈氏轻声道:“婆婆,快趁热吃吧,您都好几天没吃多少东西了。”
韩老夫人面孔凹陷,但是精神矍铄,笑道:“这算什么?当年我和你公公逃难的路上,三天三夜水米未沾牙,路上饿殍遍地,有人饿得发疯,连尸体都吃,那样的情形下老身都熬过来了,今日这状况算不得什么。”
周围众人听得悚然动容,也暗自佩服老夫人的坚强。
“父老乡亲们,米肉先让咱们的士兵们吃个饱,他们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抗击秦兵,我等百姓,饿着便饿着吧,这有什么?饿极了抓一把青草嚼嚼,牛羊可食草长肉,我等为何不可?”韩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广场上大声道;随即首先将碗中肉食倒回锅中;众百姓听了都放下手中的筷箸,默默的端起碗将分得的食物倒回锅中。
襄阳守军上至朱序及诸位将领,下至士兵均涕泪横流,朱序带头跪倒在地,万余士兵纷纷跟着跪倒,朝黑压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百姓们磕头拜谢;万民哽咽,整座襄阳城弥漫在一种军民一家,众志成城的感人氛围中。
午后的襄阳城一片鼾声,众人的心情放松下来,多日的精神紧张,加上今日肚中有了些汤肉,军民们都有了困意。
朱序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将四门紧闭,各派士兵在城头坚守,对于其余人等他也没有深究,任由这些疲倦欲死的士兵们酣然入睡。
金秋的天气,清爽舒适,蓝天上,阳光明媚,白云朵朵,一切都显得静谧安详。
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彻原野,打破这惬意的静谧时光;北门外,黑压压的秦兵骑兵队如狂风卷过山岗,转眼间便从数里外奔袭而来,士兵们还没来得及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秦兵三万骑兵已经到了北门外。
朱序被亲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一咕噜爬起来擦擦脸上的冷汗,他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襄阳城破,秦军开始屠城,此刻浑身大汗淋漓。
“禀报朱将军,秦人去而复返,骑兵已经攻到北门外了。”亲卫大喊道。
“城门关了么?可有人在组织防御?”朱序披挂好盔甲,抓起兵刃便往外跑。
“督护李大人已经带领本部人马在北城拒敌,各位将军也都各自就位。”亲卫小跑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