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之前,潜公主府邸。
御景潜最信任的副手,西凉女国西北大营先锋勇武大将军程彝推门进来,禀报道,“殿下,陛下那儿传下旨意了。”
此时的御景潜虽然闲居在家,也依然穿着一身束腰窄袖的利落劲服,着急问,“什么旨意?”
程彝肃容道,“女皇陛下下诏,熙公主殿下陪祭期间,京都屡屡有事,责令罚俸三年,闭门反省,另责罚三千两黄金作为赈济,以博施于受害之百姓。滕驸马在平定万国集市事变中,功劳卓著,特此嘉勉,授以宁国长公主驸马衔。另外,潜公主明日出京,代天子巡视边关,提防北汉进攻,将在外,一切行动以潜公主军令为重。”
御景潜品味良久,沉吟半天,才道:“陛下今次的决断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程彝好奇问,“末将只知,陛下依然信任殿下,在此多方势力犬牙交错,风起云涌之际,陛下依然派殿下代天子巡边,可见隆恩浩荡。”
御景潜却是摇头道,“未必,未必。陛下并未召见我,而只是明确地下了这一道指令,这当中有玄机啊。”
程彝一惊,“殿下何出此言?”
御景潜眉头紧锁,“虽然说龙腾深渊,虎啸山林,我能回到军中,自然是如鱼得水,自由自在。可是在这个时候,陛下让我远离朝政中心,却是在防范于我了。咱们这次北汉巡边之行,可谓是凶险万分呐,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吾等不得不防。”
程彝听了惴惴不安,“真有这么严重?”
御景潜背过了身去,瞧了瞧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才回身道,“咱们逗留京都这些日子,秘密到过常青庵多次,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潇公主上门造访过多次,虽然是皇姐皇妹私下聚聚无可厚非,可你以为陛下不会往深里想?程彝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呐!这一道诏令,孰亲孰疏,可谓是一目了然,却又无可指摘。陛下……也很难呐!”
程彝听了半天,有时候明白,有时候不明白,只能不解地问,“这如何说?”
御景潜看了看这个跟随她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心腹爱将,循循善诱道,“这道诏令中关于熙公主和滕驸马的处置才是真正的耐人寻味。以陛下和熙公主的母女关系,若真的怪罪于她,秘密训诫一顿才是正常。可陛下却对她又是公开责备又是重重惩罚,明着好似对熙公主很失望了,可其实却是在明贬实褒。毕竟在这三件事情上,熙公主是没有过错的,她还有陪祭之功,以韦侍中为首的官员全部看在眼里,并称赞在心里。可陛下这雷厉风行且太过严厉的责备和惩处,反而让人为熙公主鸣不平,不仅将她的陪祭之功更为放大,还巧妙的为熙公主赢得了民心。至于滕紫屹,陛下对他的疏远之意已经有了端倪,‘宁国’这个封号可是随意得之的?我当年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才得了‘宁国潜公主’的封号,历代以来得到这样封号的皇亲贵族不过凤毛麟角。滕驸马已经封无可封,看着荣宠无边,实则陛下对他也已经开始防范了,毕竟熙公主都还未得此封号,可她的驸马却越过了自己的妻主先得此殊荣。你觉得这是荣宠,还是警告?只不过,陛下毕竟还是需要倚仗滕家的,所以这一次明确地告诫了滕紫屹她对他的戒备之心,这一道赏赐姑且算是一次善意的提醒吧。以滕紫屹的觉悟,自然会比你我更为通透。”
程彝颇为受教的点了点头,而后才问,“殿下,那咱们接下来如何做?”
御景潜负手而立,站在正中央,身姿如松如柏,昂然英气,自有一派雍容豪迈气度,她扬声道:“立刻点齐人马,即刻出京,直奔边关。”
程彝高呼,“是。”
接了御景潜的指令,程彝迅速点齐了人马,潜公主的大军本就驻扎在京都郊外百里,得到军令原地等待,御景潜带上自己的亲卫和府兵即可出京。
出京的路上,程彝仍然多问了一句,“殿下为何如此匆匆离京?战局未起,并不紧急啊。”
御景潜暗笑了一声,耐人寻味道,“咱们不仅要非常匆忙的离京,还得欢欢喜喜、迫不及待地匆匆离京。匆忙到来不及谢恩,更来不及跟京中的各方权势道别。”说完,御景潜一震缰绳,真的有一种蛟龙即刻入深渊,猛虎即将回山林的畅快欣喜感。
程彝落后很远,思索了半天,才总算是明白了潜公主的言下之意。若是潜公主在京中逗留,必然会让陛下认为,潜公主深陷朝政中心,已有了朝政立场,才有了踟蹰逗留之心。对于三军统帅而言,只能有一个倾向,那就是永远地效忠当今圣上,其他一丝一毫的偏向都不可以有。而潜公主既欢喜又匆忙的离京,也会让陛下认为,她喜爱战场,巴不得早日离京,战士留恋战场却厌恶朝堂,才是让人放心的一种状态。而最为重要的是,潜公主连进宫谢恩都来不及,证明她除了会打战,并不长袖善舞,在京中也并未结交任何私下关系。潜公主,依然还是以前那个满脑子只有打仗和打胜仗的潜公主。她永永远远只是一把不会思考却锋利斩敌的利剑,而握着这把利剑的主人,永远只有当今女皇一人。
想通之后,程彝长长一声叹息,他家殿下如此为国卖命,为陛下效忠,多年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却依然逃不脱被君主猜疑的下场。程彝在这次逗留京都时,曾听潇公主说过一句话,“主疑臣则诛,臣疑主则反,主疑臣则不诛则臣疑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