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云步子稍一驻,转过半边雕塑般的脸,声音没有半点热气,只有三分凉薄,七分霸道,“你必须留在这儿。”
“为什么?”
“整个雍都之中,想要找个身份让你套用且不被人怀疑并不容易,而且,”江随云不苟言笑的眉眼露出几分难得的玩味,“乔府的复杂才是你施展本事的舞台,不是么?”
程熙明白了他的用意,咬了咬唇,“你就是想看我陷入难堪,看我如何艰难扑腾,对吗?”
“呵,”江随云一声轻笑,“若是乔府这个小小的道场你都玩不转,太子府你更是会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是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
程熙捏紧了粉拳,唇微微翘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有能在乔府立稳脚跟,才有资格进你的太子府对吗?我凭什么将这一切表演给你看?我是戏子吗?就算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我现在性命难保,但我也不必要委曲求全,非要做出困兽之斗的滑稽模样来供你观赏啊。”
这个男人的口气,和他的心思都让程熙很不是滋味,就好像她是被他掐住脖子的猎物,可他却不直接掐死她,而是命令她摇尾乞怜,命令她滑稽表演,让他乐够了,爽够了,然后再被掐死。
这样的她是不是太卑微,太可怜,也太难堪了?
江随云沉眸望向她,他早知道她会反抗的,她向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只是时过境迁,人世已变,如今她没有说不的资格。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一字一顿,尽显阴沉,已表达出江随云的不悦和霸道。
他倾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逼近,在程熙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气势让人压抑。
程熙嘴唇不易察觉地一搐,识时务者为俊杰,眨巴了一下睫毛,“好吧,事已至此,我尽力而为。”
看着她转身,缓缓坐在床沿垂头不语的模样,江随云目色微微发沉,唇边勾起个莫名的笑意,不乏凉意。
江随云是何等人物,见识过多少心机深沉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敷衍和别有用心?
嘴上认输了,表情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而且她心底已经有了某种打算。
好。就看她能玩什么把戏。
江随云也懒得拆穿她,反正她是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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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左右,夜已深沉,黎明还远,正是正常人最深度睡眠的时刻。
此时,乔府后院的侧门蹿出一个纤秀娇小的身影,向两边张望了一下环境,然后沿着侧门所通达的巷子朝着大路匆匆走去。
古代的夜晚没有路灯,更没有不夜天的霓虹和酒吧灯光,只有天上稀疏的星星和只剩半张脸的明月照明。幸亏程熙还在“临水轩”中找到了一个半旧不破的灯笼照明,才不至于走两步就摔得狗啃泥。
程熙前脚才刚刚见完赵书远,江随云后脚就跟着找上了门,这其中必然牵扯到了某双她所不知道的眼睛。依依一直都跟她在一起,哪怕是趁程熙趴在窗台上睡着的时候去告的密,这时间上也很紧张,除非她身怀绝世武功。
所以,要么引出依依的绝世武功,要么揪出乔府内除了依依之外,江随云派在她身边的眼线。
依依程熙是允许出现的,毕竟依依在明,而且只要她愿意,依依会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可还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眼线,就不一样了。程熙若是想要用赵书远作为突破口,有所图谋、有所作为,就必须将自己身边的人物关系梳理清楚,否则她实在太被动了。
想及此,程熙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一座普通茶楼的二楼内,包厢的窗户敞开着。
江随云站在窗前,目光澹然,盯住程熙那披着大氅,戴着斗笠的娇小背影渐渐消弭在夜色中,脸上的神情似明似暗,看不清此刻的心情。
“殿下,要不要把大小姐叫回来?大半夜的,一个弱质女流的,又是孤身一人,会有危险的。而且大小姐去往的方向是城西这一带有名的****窟,那里有不少混混、流氓、赌徒、乞丐聚集。万一碰上个醉鬼,或者出来找乐子的浑球就不好了。”乔府大总管乔林木说。
“喜欢跑,就让她跑。”淡淡的声音飘在深邃的夜色中,徒添一层鬼魅。
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性和不屈未除,她就永远是一头呼啸山林的野兽。必须让她尝尝教训,撞得头破血流,她才会知道鲁莽做事的后果。
况且,不让她走走死胡同,她怎么会知道此路不通?
程熙沿着寂静的街道走了许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几时才会亮,只觉得路好像越走越暗,手里提着的灯笼亮光也在越来越微弱。程熙往里瞧了瞧,那根蜡烛就快燃尽了。
终于,狂风一吹,烛光突然消失,灯笼彻底暗掉了。
该死!程熙望了望只剩一缕青烟的蜡炬成灰泪已干,叹了口气。
摸着黑,继续走了一截路,可是她毕竟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长的夜路,而且是在陌生的地方,眼前除了一团黑黑的雾和没有尽头的路,仿佛什么都看不见。程熙开始有些紧张了。
夜风吹拂下,尽管程熙披着大氅,依然浑身上下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走了半天,路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尽头似的。程熙有些气恼,瞧了瞧已经毫无用处的灯笼,负气的将它往身旁的地上摔去。
“咚”一声,灯笼的木制提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