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云落座后,才将程熙轻轻地放到他身旁的座位上,笑着伸手将她脸颊处黏着的几缕秀发拨到脑后,举止之间温柔无限,看着程熙的眼神却是深沉如海。
程熙会意了,一秒入戏,很乖巧地做出一副娇怯的宠妾模样,温顺地依偎在江随云身侧。这一桌安排了六个座位,到现在程熙才发现原来这一路顾惜眉也跟着来了,相对江随云的霸道自我,顾惜眉则像模像样的招待着欧阳拓,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盛情相邀欧阳拓他们共桌。
欧阳拓稍微推托了两句之后,就“从善如流”地坐在了江随云的正对面,而顾惜眉则自动自发地陪坐下首,刚好欧阳拓一左一右的两个位置空了出来。
可他带来的那两名丫鬟却并不入席,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一副时刻准备着伺候主子吃饭的姿态。
顾惜眉见了,很自然地给程熙抛去了一个取笑的眼神:你瞧瞧人家,同样是宠妾,这做人的差距肿么就这么大捏?
程熙撇了撇嘴,回瞪一眼,哼!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了?我治不了江随云,我还治不了你么?
顾惜眉领会到了程熙眼神中的精髓,讪讪的讨好地对她咧嘴笑了笑。
程熙则奉送白眼一枚。
他们的小动作江随云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还有两个座位,不如两位姑娘也一并坐下来用膳吧?”程熙眼睛转了转,看向欧阳拓提议道。
绝色双姝一怔,同时看向程熙,惊道:“奴婢不敢!”
程熙也不勉强,微微一笑,肩膀动了动,也打算站起来当服务员。
欧阳拓立即一笑,回头沉声道:“既然夫人相邀,你们便坐下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爱妾有多受宠,又有多娇纵,若是让她站起来陪着霞儿柳儿一起侍立在侧,估计这顿饭就没有人可以吃得太平了。
霞儿柳儿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欧阳拓身侧,可是那哪里是席位啊?根本就是刀山火海,两名丫鬟暗自抱怨程熙也太不懂规矩了,她们的身份怎么配与公子同坐?
这不是折煞她俩么?
程熙看了眼这两人屁股像是坐在火炉上又不能发作的便秘表情,心情大好。
江随云看她高兴,自然也就高兴,还不停地给程熙夹菜。
而程熙呢,来者不拒,江随云给她夹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只是下一秒就会将其中并不爱吃的直接从碗里拨到桌子上。
两个丫鬟看得肝胆俱裂,程熙从饭碗里拨掉的可不是粮食啊,而是主人家的脸面啊。
程熙从碗中拨出一根鸡翅膀,她们的心脏就被重击了一下,程熙又拨出去几只虾,她们的心脏又被狠狠重击了几下。
心脏被重击太多,她们都有着心力衰竭之感,生怕这小妾将恃宠而骄的招数玩坏了,她家主人若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怒拍桌子走人,那连累的可是她家公子啊。
可结果,对面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居然毫不在意,见小妾不爱吃这个,就给她夹另一个,反正满桌子的佳肴都是按照她喜好的口味来做的,哪怕胃口再不好,也总有她喜欢吃的。
唯有当程熙将几只虾全都拨出饭碗的时候,那男人开口了,“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挺爱吃虾的么?”说着,便从桌上捡起了一只被她拨出碗的虾,亲手剥了起来,手法娴熟,动作认真。
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放在举手投足间有如出巡帝王一般的高大男人身上,不仅两名丫鬟看得大惊失色,欧阳拓亦是觉得意外非常,乃至于连一旁的顾惜眉也在心中默念: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而程熙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细致的剥着虾,心里却是绞作一团,江随云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针扎在她的心口,很快便千疮百孔,疼得无法呼吸。
剥虾?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动作,这样修长漂亮的手指,这样的……似曾相识。
滕紫屹就曾帮她剥虾……
那日算是滕紫屹与她第一次的单独约会,滕紫屹嘴上说着不能挑食,不能一晚上只吃虾这一道菜,可手上却还是不停地为她剥着虾……
滕紫屹总有一种魅力,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在他的眼中全世界都只剩下你一人,那种专注几乎能令人感到窒息。而当他在为你做任何事时,仿佛那就是他此生中最重要的使命,他的那种温柔和宠溺,润物细无声,却是可以直击心底,而后挥之不去的。
直到失去后,她才发现,她竟然将细节记忆得如此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受着思念的凌迟,痛楚的洗礼。
可是那一次最后他俩却因为苏楼月的误会而不欢而散,任性的程熙一赌气跑出了城,才在京郊之外第一次撞上了江随云,而后顺利被绑架!
从此后,她的生命里就经常闯入江随云这道身影,乃至于今日她沦落至此,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程熙失神的看着江随云将剥好的虾递到她的面前,回忆的迷雾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真实的那张银质面具。程熙一瞬间有种五雷轰顶之感,再也演不下去了,她也再不想演下去了,将筷子在桌上一搁,程熙气息不稳地道:“对不起,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而后,仿佛是身后追着一个魔鬼一般,近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将自己藏起来,藏起来,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然后独自品味哀伤。
身后传来江随云冷若寒潭的声音,“那就谁都不要吃了!”江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