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雨天。
无数人身着黑衣,撑着雨伞,静静地肃立着。
许允的手捧着雨伞,他的目光,注视着逐渐被移入墓中的灵柩,以及那名神父正说着一些为死者所祝祷的话语,期望死者能够安息。
人死后……
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比他要高出不少的少年。少年目光涣散,双目尽是泪水。而同时,许允也见到自己的母亲,跪在那灵柩前痛哭着。
死去的人,是许允的舅舅,也是这个少年——叶子修的父亲叶长河。生前,舅舅尽享荣华,死后也是哀荣备至,到场的人,无一不是美国各界知名的商界人士,包括华侨界许多数一数二的有名人物,也都来了。但无论如何,人已经死去,如何去呼唤,都不会归来了。
当然……
如果呼唤的那个人不是许允的话。
雨似乎越下越大。当灵柩完全移入墓冢后,神父的祷告也终结了。然而,许允却知道,死者并不会如神父所说获得安息。他会去的地方是哪里,许允是知道的。而且……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因为在许多年以前,他就已经知道舅舅会什么时候死去了。该流的眼泪,在那时候已经流完了。
死亡实在是件神秘而又恐怖的事情。人类的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和死亡做着抗争。并不断想尽办法延长自己的生命。然而。无论医疗技术再怎么达,无论身体再怎么健康,死亡依旧有可能在一个意外的情况下,犹如不之客将活人从这个世界上生生抹去。继而,丧失所有的一切。而对许允而言,死亡是迫在眉睫,近在眼前的一件事情。
他看向眼前的子修,他同样知道子修的死期,而且,他会比自己更早离开人世。其实英年早逝的人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少。何时死去。活人根本没有选择。他是这样,子修也是这样。如果未来无法获得灵魂火烛,那么他的命运也将会和现在的舅舅一样,被葬入这墓冢内。在墓碑上简单地刻下生卒年,终结自己的一生。
子修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脸上的冷漠,悲伤似乎将他的身体也压倒。然而周围有不少人都注意着自己,似乎对自己冷漠的表情感觉到有些诧异,毕竟自己是死者生前最疼爱的外甥。
许允略微转过了头。在那一群黑色丧服的人身后,在那一片略显阴暗的林荫深处,他忽然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静静看着那黑暗中渐渐浮现的身影。那身影距离送葬队伍最后的几个人,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雨水对视线造成了一定的阻碍,然而许允还是依稀看得清楚。那身影犹如火柴杆一般瘦弱,脸孔被完全隐没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
那身影犹如是漂浮在风中的一张纸,似乎完全没有重量。继而,朝着许允所在的方向,缓缓而来!
那度非常缓慢,犹如是一个扯线木偶。而黑暗中,那始终看不清楚的面容,却是渐渐清晰化,并在许允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他知道的。
那是舅舅。
“走。”
许允看着那个身影,用没有人听到的声音低喃着:“走。”
他不能够让舅舅带走子修。
舅舅临终的最后那段时间,许允一直都平静地倒数着他最后的生命。他因为知道有生死簿的存在。无法对舅舅的生命有丝毫的期待。
舅舅的身影,就这样逐渐后退,最后,彻底在黑暗中隐没。
回过头去后,许允看到的。依旧是那般普通的景象。舅舅的灵柩已经在墓穴底部,新寡的舅母和失去哥哥的母亲都依旧痛哭着。而子修则陪伴在舅母身旁。没有人看到刚才那一幕。
而许允可以肯定。如果刚才他没有阻止舅舅过来,那么,子修或者舅母,真的有可能会被带入死后世界去!
灵媒拥有着太可怕的力量。然而纵使身为灵媒,许允也永远无法理解死者死后是什么样的心态。
一如现在。
手臂上那灼烧的伤痕依旧在,而许允已经封死了眼前的门。这里是一个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三百多平方米的大教室。窗户则是被完全封死,里面到处是朽烂的地板和破碎的桌椅。而对许允来说,躲藏到这里,被找到也是迟早的。
现在……只有让“它们”回去了。
就如同当初在舅舅墓冢前做的那样,他轻轻呢喃着:“回去……回去!”
含青的手,已经不颤抖了。虽然最初有些紧张,但她也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毕竟这样的事情,也并非第一次生。何况她也清楚,要活下去,争取到生死簿内额外的生命,就必须要和宿命相搏。
良久,许允渐渐安心了。
“没事了,已经回去了。”
许允可以肯定,这****根本没有派上任何用处。而含青则是缓缓走来,蹲下身子帮许允查看伤口。
“我的表现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没什么。恐惧是正常的,如果没有这份恐惧心,我们就没有和宿命抗争的勇气。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知道身边所有人的死期,知道自己的死期。没有人能够不恐惧。”
“我们走。还要帮你治疗这烫伤。”
“嗯。哦,对了,还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情?”
“其实……你可以考虑化化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只是太朴素了,如果化妆一下肯定会漂亮很多。”
含青却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