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记得第一次遇着她是如何样子,却也是几百年前,记忆稍稍有些模糊了。
唯一好记得的是要追忆当年,似乎是她说了这么一句,“哦?我若嫁到青丘去,可还是青丘的第一美人么?”
她果真对自己的外貌在意的很,只怕若是青丘有人比她稍有点姿色,她倒宁愿推了这门婚事。
只是她也有这能力退婚?也是自然,水神之女在这天界地位可大得很,天帝怕是见她也要礼让三分的,下嫁与暮赤君倒还是她委屈了些。
虽说都是古神的后裔,再如何说,暮赤君的祖先始终还是一只狐狸,狐狸怎好与天神与之比较呢。
而事实是当时的青丘帝姬,也就是暮赤君的姑姑,东极蓬莱仙岛岛主君墨上仙的结发妻子,正好是青丘美人,也正好还比晚清稍有了些姿色。
也想着她早晚要退婚了,那也好的,反正他如今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未完成的心愿,任何女子在她眼中不过过眼浮云罢了,她退了也好,免得日后伤心。
可是一直没有,迟迟未见天帝再下诏令,取消婚约。一拖便是几百余年。
再见她时,仍是巧言倩兮,美目盼兮,“我听说帝姬是君墨上仙的妻子,那自然是东极蓬莱岛的美人,你姑姑也真是,为何还不搬去蓬莱,君墨上仙也不在乎吗?她该任免下一任帝姬了。”
总觉得她实在太过高傲,太过自信。自舞月仙子消失,便是这九重天第一才貌兼备的仙女,怕是她从未尝过痛苦,悲伤,无奈,心碎。
想着也怎么会,这样的她本就是应被捧在手心,裙下受千万人朝拜,这人该有的情绪,除了欢喜,她又如何会有呢。
他真是错了。这几百年下来,真是错的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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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带着无尽的生之气息,仿佛要一点一点地将阴霾吹散干净。
月的光芒渐渐淡弱,鱼肚白的天空愈发明亮起来,一丝一丝逐渐隐现的朝霞,恍若这苍穹羞红的脸庞。
梦姬此时的脸已成了煞白之色,她的瞳仁睁得硕大,步履艰难,口中想念几句咒语,无奈嘴唇似乎抖动的厉害,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全整。
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莫大的恐惧吞噬了她整个灵魂,她仿佛看着世间万物一寸一寸在眼前碎裂。
清风扑面,晚清此时显得分外镇定。她似乎在等着那一刻,她作为一个神女,古神的后裔,她终于堂堂正正地做了古神后裔该做的事,无愧于天,无愧于心。
晚清阖目念诀,空中的水漾珠光芒四射,那散发出的强大的蓝色之光与日月争辉。
那些光就像一根根带咒的骨针,承载正义的力量,神的力量,铺天盖地往梦姬而去。
梦姬慌乱地抬手挥起屏障,一层又一层,她的瞳仁剧烈颤抖着,恍若看到了多可怕的恶鬼,她连连后退,发丝散乱,绯红的衣裙在苍茫的琅琊山颠犹如熊熊燃起的火焰。
她恐惧地,绝望地,眼中第一次有了死亡的阴影,瞳仁里已经布满了绝望的毁灭。
来不及了……
“啪啪啪啪”万千骨针冲破屏障如数从梦姬身体如数穿过。
时间恍若一下子静止了,甚至在那一霎那夺眶而出的泪水方从眼角倏然滑落。
梦姬的脚步顿在了一处,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身体,没有血,还是已经与这绯红衣裙合之一体了。
晚清弯起嘴角,双手在胸前交叉,她仰起头,头顶的天空忽然像是打开了一道阀门,蓦地从中射出一道白光,那白光神圣,就像深深笼起的雾气一样,飘渺的,却又清晰的,恍若天之明镜,恍若要洗净世间污垢黑白。
白光将晚清的整个身子深深笼罩,她双手合十,念起了最后一段法诀。
楚长歌早已看呆,他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的喉咙里像被什么死死地堵住了,他想开口说话,话到口中只剩下“呜呜”地呜咽声。
蓦地,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以、神、之、名。”一字一顿地从口中喃喃溢出,那最后四个字像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她在这白色雾气中,她真的好美,比百年前的舞月仙子更甚。她乌黑如缎的黑发,一袭水蓝长裙,明眸皓齿,青黛娥眉。她双手合十,悬在这天地之间,九天玄女落凡尘。
若是这一刻长存,好想这一刻永生永世地长存。时光莫在流逝,愿换万年修为。
“晚清——”是谁长长地喊了一声,那样撕心裂肺,那样痛彻心扉,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全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唯独只剩那一个声音。
魂牵梦萦,心心念念。
泪已决堤。
法诀一毕,万丈光芒瞬间从晚清身体穿透而去,水漾珠散发的倾世光华让整个琅琊山在瞬间亮如白昼。
只是在一念之间的事,再次睁眼,那迎合了水漾珠光华的巨大白光一丝不漏地涌向梦姬的身体。晚清忽然倾身向前,恍若瀑布倾垂,只望见那飞速飘过的一抹水蓝,她接住悬在半空光芒万丈的水漾珠,整个人霎那间变成了一条蓝色长绫,在这琅琊山颠,日出苍穹,万丈红光,电光火石间,她眨眼从前方消失在梦姬的身体里,蓦地穿了过去。
绯红的一片,梦姬睁着硕大的眼睛,也不知道此刻她的目光里带着些什么,顷刻间碎成倾世火焰。
这一瞬,不过一滴鲜血滑落到冰冷的地面。
白,司,离。
月出,银河。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