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没有拨通白浩的电话,却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医生告诉我,值班护士巡房的时候发现向诩苏醒了,我还来不及惊喜,他又继续解释到,但是向诩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天还没亮,我在马路上走了好久才打到车,赶到医院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了,琳姨和向叔叔还没到。我进了病房,可是向诩却还是闭着眼睛。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可也丝毫看不出苏醒的迹象。
护士说,她发现的时候向诩应该已经醒来很久了,他睁着眼睛但是没办法抬起手去按病床边的按钮,所以没有人能确切的知道他究竟醒来多久,但是他一直坚持着,直到十分钟之前,才重新陷入昏迷。
“你先在这陪他一会儿吧,等下我有点事和你谈。”
“好,谢谢医生。”
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坦然的面对和接受这一切,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向诩两个人。我坐在他身边,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向诩正在对着我微笑,可是我揉揉眼睛,再重新看过去,他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向诩说,我们一起去上学啊。
向诩说,把我和思远一样都当做你的哥哥啊。
向诩说,这个你喜欢吃,让给你。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向诩,笑了笑,已经好久没有了,一转眼,我们已经不再是穿着短裤背心在大街小巷上追逐奔跑的小孩子了。
医生还是敲门进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大叠的报告,我看不懂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于是,他用最简单的话给我解释了向诩现在的情况。
脑死亡。
“现在我们依旧可以用呼吸机来维持他表面上的生命迹象,但是你要明白,脑死亡和我们平时说的植物人是不一样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意识,并且,永远没有苏醒的可能。单纯靠仪器才维持,一来费用十分昂贵,二来在医生的角度看,这是对病人的不尊重。所以,我建议你们放弃。”
“放弃?”
我的手垂下去,我已经不敢回头去看着向诩了,现在只要拿掉在向诩身上的那些器材,他就会彻底的死去,可是这个决定我根本没有资格做,可做不了。
这时候,琳姨和向叔叔也已经到了,他们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听到了医生说的全部的话。琳姨抓着医生的袖子不肯松手。
眼泪,哭喊,祈求,无数的声音在那天深夜的响起,整个病房的走廊里都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琳姨晕了过去,在她醒来之后,和向叔叔一起签字同意停止治疗。
我们站在病床前,看着医生摘掉向诩的呼吸机,看着他始终平静的面容,看着那些仪器上曲折的线条最终也归于平静。
我根本无法接受他们把被单盖在向诩的脸上,甚至我以为只要用力的摇动他,大声的喊他,他就一定能醒过来。
那些画面好像都是电视剧里的,特狗血,也特真实。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向诩的人生,真正的完结了。不再有重来的机会。
琳姨再一次晕了过去。向叔叔走到我身边,“遥远,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抬头,谅解还是道歉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无从去选择。
在向诩住院的这一个月时间,每天都需要高额的医药费,而琳姨拒绝陈冕的帮助,所以他们已经卖掉了之前的房子。我和琳姨向叔叔一起到了他们在医院附近租的小房子,因为房屋建造的原因,这里手机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所以他们没能及时接到医生的电话。
向诩的东西被单独收拾出来放在一个房间里。向叔叔说,琳姨每天都会把这里打扫一遍,希望向诩出院的时候能够住进来。
在房间里的书桌上,我看到了那本《百年孤独》,反开书,当初我画的那种人物关系图掉了出来。之前我写错向诩名字的地方,修正液的痕迹还很清晰。向翎说的没错,都是因为我,我身边每个对我好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是我不小心的奥雷里亚诺何塞的名字写成了向诩。
于是,向诩也遭遇和他一样的结局。
在向诩给我的“锦囊妙计”里,他说会想念我,希望我和他联系,可是我也没有做到,机场的见面成了我们最后的告别。我抱着书,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我很想打电话给白浩,可是他的手机依旧是关机,在这个时候,推送出一条新闻。
“今日凌晨发生一起游艇爆炸沉没事故,目前确定失踪数十人……”
手机摔在地上,向叔叔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担心,可是我推开他,从房子里跑出去,楼下也有人在谈论这件事,报摊上有一个小电视,正在播着早间新闻。
我清楚的看到那张被特地放出的出事游艇上印着海达集团的标记。记者拿着话筒站在大海边,那里就是一个月前白浩带我去的地方,她转过身去,指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现在已经确定二十人死亡,另外大概有十人失踪,截止目前为止,海面上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不间断暴雨天气,对搜救行动有很大的阻碍,专家分析认为失踪乘客生还几率不高。另外,在失踪名单中,包括一位青年画家,据悉此人正是海达集团董事长女儿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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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这里还是向诩住的那件医院,病房的布置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