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牛眼圆瞪勃然大怒,猛一凶脸喝斥道:“混帐!你让我抛弃我们的村子,抛弃全村上下两千多口子人?亏你还是个司令呢!要跑你领着他们跑吧,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垯。生为莲花村娃娃,死为莲花村鬼。俺,俺,俺,俺从小看着你长大,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懦夫,怨我瞎喽眼!”说完他气哼哼地一屁股愠然蹲到了一大堆砖头上,把满头银发的脑袋斜撇到了一侧。
姥爷额角青筋乱跳,眼中潸然涌出了汪汪泪水,他没想到自己一向尊敬的族长会会骂他懦弱。
只有巍鱼鹰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因为他很了解,梁九绝对不是怂包!。
姥爷先不顾个人得失,理智地说:“族长怎么掘(骂)都不要紧,我不是怕死,是面对现实,敌人的火力太厉害了,咱们的土枪大刀糊弄一时还中,但再打怎么敌得过?而村子一旦失守,就是几千人的性命,凭借我们的实力,硬碰硬是斗不过鬼子的,不过我们可以依靠更强大的力量,我派人和‘一溜边河崖’各村的头头们联系一下,再发动大伙投亲靠友,咱们若将村内老的小的们都送出去就彻底无后顾之忧了,正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族长才茅塞顿开,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也没有那般莽汉似的难过了。
旁边队员们跟着发表了不同看法,有的单刀直入地说:“是的,只有这样,方能保存全村父老乡亲的性命,否则一旦被破墙而入,梁家一脉将从此断绝。”
还有的慷慨陈词:“族长,家园失去了还可以再夺回来,可人若都不行了那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梁清泉默不作声,长久地窒息般的沉默后,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声说道:“罢了罢了,也只有这么做了!”
姥爷抬起沉重的头来肃声道:“族长请放心,我拿人头担保,定会安置好莲花村上下三千多口子百姓的活路!”
随着一阵野兽怪叫般的呼啸,鬼子的迫击炮弹又一次冰雹般落下,如沉闷的雷声隆隆地碾过大地,像老北风夹杂着撞击的砾石一样呼啸着席卷着旷野,土木结构的村子房屋不胜高爆火药闪炸的冲击波和钢铁碎片飞速的蹂躏,许多大件物体和不可见、摸不着的空气满目疮痍,狼烟四起。
姥爷站在围墙垛子旁的一排老柳树、毛白杨、国槐混合林下,此时,怒虓早已滚涌着染红了他那双琥珀般镶着黑钻石的瞳仁,昏暗摇曳的灯笼、火把光中,那眸子似乎变得更加深酷莫测了,凛寒的目光如同锋利的铡刀抡了起来,紧盯着恶魔越冲越近,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鼻梁滚落,他的手在这狂烈的冲锋中微微抖动,压抑在胸口的一股戾气左冲右突,像一只困在囚笼里的猛兽,要冲出他暂时的束缚狂奔着去咬碎、撕烂进攻的敌人。
炮击过后,鬼子终于扑到了围墙下,可以清晰得看见他们丑陋脸庞上挂着麻木的煞气了。海螺号发出一阵阵低沉沱重的鸣喧,仿佛呼啸着的大浪潮水,被凛冽的朔风鼓拥着怒吼不已,一起往嶙峋怪石上撞得雪霰粉碎。队员们喉咙里冲出来了一声声厉哮,红着血眼,紧咬牙齿。
“嘎吱嘎吱”的抛石机绞盘声在围墙阵地后面开阔的菜园子和荒地上刺耳地绷响着,伴随沉重的呼啸,一块块巨石腾空而起,纷纷落到了冲锋的鬼子们中。火油制作成的飞箭和燃烧瓶子雨点般打出。各家各户凑起来的烧酒一瓶瓶被点燃扔下,所有村民都发疯似的往下投掷着各种可以解恨的东西。擂石,滚木没了,就往围墙上抬着送来石磨扇、磨盘、大瓮沿、烂斗盆,有的户为了支援甚至把房子都拆了,取了大块的房基石和门砧、撑梁柱运到各攻击点。
“老族长!”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姥爷回头看去,竟发现平日里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族长此时腰扎宽皮带,穿了年轻参加护国运动时存下来的,只有庆贺典礼和祭祀活动等庄严场活才用的,崭新土黄色细纹布制服、红领章,戴着箍了道一寸宽红呢子条的硬壳白领大檐帽,腰挂侍卫大刀,精神抖擞的他和女儿女婿一块紧握弓箭、鱼叉、二齿子、土枪走上了村墙。
安碌碡一看老古董上火了,连忙走过去圆成道:“族长,这里太危险了,你们不能上来。”
族长却不苟言笑地一捋灰白的长髯正色低声道:“国难当头,亡村在即,作为一族之尊俺有何脸面安坐家中?我的儿孙晚辈们都在为莲花村拼命,俺又岂能一枕黄粱苟且偷生?安大队,你可不要小瞧我,当年我参加护国军,亲自领兵打过仗的,看这把强弓模样虽不怎么华堂,但是好使得很,最风光的时候一箭穿了俩半糖葫芦。
今天这场恶战,恐怕凶多吉少,狗日的倭寇至今魔心不死,要灭咱莲花村的门。我如有不测,你告诉老九,要好好带着乡亲们活下去,报仇雪恨??老夫这一辈子没白活,胳膊上跑过马,拳头上站过人,是真男子汉必须得搂上几枪,打一顿大仗,再不抓紧开个洋荤,杀几个小鬼子过过刀瘾手瘾,就实在辜负了当年敲锣打鼓送我参军入伍的老爷爷老奶奶们的殷切期望了,也对不起我骑了一辈子的那些高大战马以及玩了一辈子的那些刀枪剑戟啊,更对不起我——一个永远的护国军人的光荣称号!挥恨狂宰日本鬼魅小草驴,老夫我此生无憾也!”
一席慷慨激昂挥斥方遒铁骨铮铮的掏心窝子话,听得大家群情奋胀,大家一一虎贲鹰扬,忿鸷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