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铅重的云坨越飘越低,越逼越近,很快群狼奔突黑压压纠集到了他们头顶上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伴随着一阵疾风从河筒子里扑过来,几颗黄豆粒大的雨点先自砸了下来,将身边的蓬蒿抽得东倒西歪,砸得虎口厚的醭土腾腾飘起缕缕尘烟。停了一会儿,锦秋湖上静悄悄地,出奇的宁馨,却立马急转直下,突然,阴飚怒号,直刮得昏天黑地,湾里上掀起了一群绵羊似的白头浪,鬼子们赶紧跳进了汽艇,也丢下骡驹袁不管了,启动机器就要开溜。
骡驹袁划船下湾收拾渔网,把那块大淌网拽上来,堆放在船头上,那块只有十几丈长的丝挂子一时半会弄不完,仍旧有一多半滞留在河水里,拖在渔船的后面。孝妇河上阴冷的秋风已经刮得更猛了,冷飕飕的雨点子也越下越大。呼啸的涛声翻滚着,象困兽在哀号,河水被他抡着棍子哄鱼击打着水面,扑扑腾腾 “啪啪”响成块,淹没了鸥鹭弄潮的鸣叫。顶头逆风吹得他心中羽翅挓挲、麻乱绞缠,他一只手撑着舵,和那放荡冲撞、横流憋劲的河水攀争着直线,另一只手把折好的铁角子网挨着顺序一把一把地从水中扯起。
套绳不够长了,船飞速地下划着,套绳越发地显短了,紧要关头,不豁出去行吗?骡驹袁一纵身跃了下去,激荡的河水立即淹上了脖子,他的脚丫子使劲地扣着河底的泥沙,可泛起的泥沙立刻又被急流卷走,身后的套子将他死死地抽入了河中。
骡驹袁陷在漩涡里像一根轻飘的木头,却好在没狠摁到黑泥汤底窝里,他幸运地漂了起来,危急时刻急忙抓住了船龙头,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站起来,歪了好几下才站稳,一个人拼命地在水中站住脚拖住网。
他知道只要一松手,这个赶起的趟子就白白地扔掉了,那该是多大的损失啊!越是危险就越发思念自己饥寒交迫的的亲人,骡驹袁不由地就想起了苦命的爹爹和兄弟,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月黑风高夜,也是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爷仨顶风冒雨下湖捕鱼,每逢大潮滚滚,爹蹲在船头高撑风灯,指点着他兄弟俩如何下手,并不时地提喊着每一个人的名字——一则鼓劲,二则应答着晓得平安,若连叫三声不得回音的就准是出了什么不测,就立马搭救。
那次爹喊的是拉跑套(拉右边网的长绳子)的老二。二弟的套子不够长了,他正在水里晃动着挣扎,只顾喘着,连回答爹的力气也没有了。爹换了个位置转过灯笼来发现了他,生气又疼爱地斥责道:“你他妈倒吱一声啊,我寻思你顺大流了……”喝了好几口呛水的二弟举着撸了层皮去正流着血的右手用嘴里的唾液舔着,以此阻住外洇。穷人命苦啊!骡驹袁忙着俯身侧头拤着一条漏网的大鱼,只觉得鼻子跟吃了芥末似的,酸酸辣辣的,直往心里拱,眼泪便禁不住哗啦就流了下来,他一个刚强的锦秋湖大汉子的没忍住的低沉呜咽声很快被风骤浪喧的鬼天气里吞没了……
此刻,天突然像被罩了一个巨大的盖子暗了下来,也不知打哪儿又冒出些铅云,越聚越多,有的像拉长的烂棉絮,还有的像肋巴骨子,如丝如缕,密密麻麻把天空遮黑沉了。湖里忙营生的渔农们都诧异狐疑万分,不禁手搭凉棚吃力地往上瞧,试图一探究竟。
却说山本二十四的汽艇出河汊子驶入鱼龙湾,才发现大湖堂里水面一片**都浑然不辨东西,几乎毫无遮挡,风如群虎围猎,比河沟子里厉害多了。小汽艇尽管风平浪静时威武得很,可眼下却简直像一片枯叶飘落在水面上颠簸,四方波浪,八面惊涛,“噼里啪啦”打得船体鼻青脸肿昏聩懵茫,时而被三四尺高的大浪推向涛尖,时而又一头扎进了波谷,不停地在猖獗的风浪里上上下下地挣扎着。那些喝得醉熏熏的鬼子兵,被这么一番折腾,都晕开了船,一个个赶紧爬到船舷旁,趴在那里“嗷嗷嗷”张开大嘴,不停地朝水里“哇哇哇”难受地退赔着。
汽艇上的鬼子兵呕吐完了,个个“呜呜,哎呀呀”,像被掏空了肠胃似的,虚脱憔悴,疲惫地闭着泪眼依靠在船舱里,嘴角上漓拉着哈涎,瘫软得如一堆堆烂泥。
可旱魃燃起冲天火,走夜路恰撞上鬼打墙,破衣烂衫偏碰上大雪天,这当口上,一直欢叫的马达突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遭殃地嘟嘟噜噜,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怪叫,哽咽着,呜啦啦啦,戛然“啪”一声熄了火。那些鬼子兵腿脚早就不灵变了,个个面面相觑,傻了眼,不知如何才好。
风大浪高汽艇没了动力,像死鱼似的在水上漂流。几个小鬼子赶紧强打起精神,扶着船舷站起来,紧盯着前面驾驶室里的山本二十四。螺旋桨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这些缺德鬼,一上来天,跑得比谁都快,根本不顾了自己的酒肉朋友。刚才还撇下骡驹袁蹿,遇到麻烦了,又厚颜无耻地向他求援。鬼子双手卷成喇叭朝骡驹袁呼喊着前来帮忙,“喂,老,老袁,你的大大的良民,快,快,快,快点过来的干活,下去给我看看。”
山本二十四一边喷着酒糟气,一边冲着他急切地挥舞着手臂吆喝着:“好袁!帮忙,帮忙!快来给你铁杆舅子们救急!大大的有赏!”
骡驹袁撑着自己的木船,拖拉着丝挂子,先干自己的活计,尔后,才慢条斯理地往这边赶来。他心里早就没把这些鬼子当人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天助我也!你们不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