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花也急忙小跑起来,岔到了一条通向孝妇河北畔的阡陌上,两旁为窈窕标致密密匝匝的高粱棵子地,掺杂了妩媚疯长的香蒲掩映着。【擺\|渡\|搜\|\|免\|费\|下\|载\|小\|說】芦苇荡里窸窸窣窣感染流播的涵混颤响更增添了黑夜的神秘和疑惧,不知躲栖于哪棵树冠上的夜猫子的凄厉黯嚎,在浩大玄奥危机四伏无法蠡测的沉默岑寂上浇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恐瘆。
虽说以前蓼花下湖走过无数次了,但这黑灯瞎火的,又匆匆忙忙,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逃,听到后面喊成块了,便索性一头扎到密密实实的香蒲丛里,然而,由于她的贸然闯入,惊飞起了无数正在打宿做着美梦的鸟雀,“扑棱棱”, “哄哄哄……”鸟雀们炸了营,慌里慌张极不情愿地胡乱飞上了夜空。
“快撵!蓼花在那边。”表哥最上急,他指着野鸟哗啦啦起飞的方向大声喊道。其余的人跟在身后也拐进了路西的芦苇之中,万家狗腿子害怕蓼花跳了湾回去交代不了,腚底下蹿火似的充当着急先锋,他不熟悉地形,又常年不干活,熊性十足,动作笨拙,光顾喽跑了,“嘣咚”,一记很响的撞击,他大耳肥头刚踏上独木桥,就碰到了旁边的一棵杨树上了,“哎呀,俺娘呀!”
他没人声的嘶嚎一声,就感觉挨了一闷棍似的,两耳嗡嗡直响,眼前金星攒射,继而一黑糊,双手捧着一个猪头,痉挛了几下,一骨碌翻滚到了桥下的河水里,“救命啊!救命啊!”不出息的狗腿子本来是追人的,却自己顾不过自己来,在水里扑啦着,像灌尿壶似的饕餮起湾水来,“你们只管去撵蓼花,我下去把他提搂上来!”贾老焖说着矫健地弯下腰,一攀独木桥,往下来了个旋挂门茄子,跳进了水里。
“蓼花,蓼花!”表嫂颤悠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担心表妹情急之下干出什么傻事来,就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撵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你倒是说一声啊!哎!”表哥一边埋怨着一边赌气地蹲到了一旁。
表嫂也虎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憋屈道:“俺那好妹子哎,你这是何苦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和你哥哥怎么有脸见人呐!”她越说越激动,当下搂着蓼花就哭了起来。
贾老焖在旁一把狠拽住妻子的胳膊,心有余悸急不可待地跺着脚嗔她说道:“那咋烧饼糊了,看不出火色来哦?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婆婆妈妈的!要发话,回家再咄咄不行么?瞎胡呔呔个啥呀?我说憋不死你啊?这是啥地方?唠叨些馊的干什么?快扶着她走!嫌街坊四邻知道的少啊?丢人现眼的,还做不做人啦?”
蓼花心一软,“哥嫂也不容易哟啊!可怎么,我?……”这样一想,就瘫了下去,多亏媒婆和表哥搀扶着才没摔到地上。
狗腿子管家立功心切,一时撞晕了,跌到水里,也够实诚的,不用劝不用让,张开嘴就喝饱了泥汤,小鱼毛虾蛤蟆虫崽子绿藻黑稀泥的逮着就和挨了八辈子饿似的,兼样的闹一口,埋头大干了一狠顿,当下咕咚了个大胀饱,肚子鼓得跟担在锅箅梁子上梃吹足了气待要褪毛的死猪一般。贾老焖趁机揶揄着插打道:“多亏你好拾气,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碰到疙茬上,不扎出你上下两对看事、追腥比赛造孽的狗臊蛋蛋子来才怪了呢!”
当嫂子和媒婆、管家他们把她连哄带拖地搬回家的时候,蓼花躺在炕上一言不发。嫂子为她专门做了荷包鸡蛋面,端到脸前,她眼都不睁。害怕蓼花着凉,表嫂只好给她盖上花被子,自己也紧挨着她和衣躺了下去。
表嫂怎么睡不着,半夜里为怕蓼花再起来逃走,她将自己的短辫子和表妹的墩腚大辫子绾在一起,狠狠勒了个死扣子,算是稍微放了点心。之后,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