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月,她被皇上接到了宫里,进宫做娘娘享受荣华富贵去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说来殷娘我也是为她高兴!这姑娘也够命苦的,自小跟着她身怀六甲的娘亲从杭州一路逃到这里,她娘在生下瀛轩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只剩下她与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琬儿便一直照顾着她的弟弟,哎,她也总算苦尽甘来,该享享福了,本以为,如我们这种烟花女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终究是上天眷顾她,让她进宫做了娘娘,这些年也算我没白疼了她,临走前把自己赚的银两都留给了我,我殷娘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培养出她这样懂事、温顺的姑娘来……”说到这里,殷如花想起昔日的情景,不由的掉下了眼泪,倘若现在她知,纪琬凝进宫后一切的遭遇后又该做何感想呢?
“你看看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这老婆子真是老了,动不动就会为那丫头掉眼泪。”殷如花自顾说着,叶安郁只静静听着,并不接话,他背对着她,她并未注意到他已眉心紧锁,他虽已酩酊大醉,头脑还算清晰,殷如花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真真切切,原来……原来,他杜撰说给龙世择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呵呵,呵呵……
很好,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很痛,钻心的痛,痛的难以呼吸,无以复加,犹如被万千鼠蚁啃食。
殷如花见得叶安郁一直未应答着他,便上前轻唤道:“公子,公子……”
叶安郁懒的睁开眼,更没有任何心情去回应她,她以为他醉酒入睡了,便轻轻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静,可怕的静。
黑,无尽的黑。
痛,蚀骨的痛。
在黑暗里,他仿佛看到自己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容,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滴血。他心中的怒气需要得到发泄,他猛然睁开眼睛,提气运力,“嘣”的一声,桌子已四分五裂,杯盘茶盏碎了一地,他看着一地的狼藉,苦苦笑了起来,恨恨念道:“纪琬凝。”每一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心力,这个名字,那副面容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当日,只一眼便令他对她难以忘怀、刻骨铭心,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爱上她,是他情非得已。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他还会踏进那片梅林吗?他时常这样问自己,每当这时,他总会深深的叹息,他自己也无从知晓,有时,他会庆幸自己踏进那片梅林,见到清丽婉约的她,那般脱俗,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他亦不得承认,她惊艳了他所有的时光;有时,他会恨自己一脚踏错,为何要踏进那片梅林,即然一厢情愿的感情无法得到完美的终结,上天为何要故意做弄他,令他爱上她。
他拎起一旁的酒坛,枕麹藉糟,仗气使酒,甘烈的苦酒入喉,哑酒无言,泪与酒交织,滑过他面如冠玉的脸颊,滴滴落入他的心头,再次成殇,苦酒冲涮着他思忆的大脑,就这样肆意的让自己忘却那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