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月,年节便至。宫内的仆婢们,正忙东忙西的打扫清理,为年节做准备,与此同时,这人心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宁和宫的慧妃刚去过慎刑司不久,才不过四五日,在内囚禁的废妃,便给放了出来,迁回了华熠宫。
众人都知,慧妃去慎刑司是铲除眼中钉,谁想却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为了得到那空着后位,不惜在人前扮贤德装善良,如今废妃被赦,她此刻定是恨的咬牙切齿。
能活着走出这慎刑司的,且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的人,我,算是第一个。
天色已暗,院中满是,端着餐碟来来往往的宫人,他们见到我安然无恙的迈下石阶,个个都张大了嘴,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
“听说,前些日子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百官连跪,下令处死她呢。”
“可不是吗,不过这慧妃娘娘心也真善,居然放了她,换做我,早赏她白绫自尽了。”
“这宫里的事,谁能说的准,指不定人家哪天又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站在身侧总管公公,似是听不下去了,随即出言斥道:“你们这些小蹄子,乱嚼什么舌根!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
那站在院中,窃窃私语的宫女听此,轻笑不止,更有甚者开口讥讽道:“她算哪门儿子的主子啊,不过是不得宠废妃,还不如我们,切。”
议论声愈发的大了起来,我并未出声责骂她们,脸上也未显不悦之色,只是头也不回的朝前走着。
这一路走来,有说我可怜同情我的,也有骂我目无法纪,恃宠而骄的,更有大肆赞扬慧妃德行贤淑,心地善良的。五花八门,各色各样,好话赖话都有,慧妃虽没有如愿除掉我,但她也算是占着了便宜。
她现下被宫中下人,像圣人一样称颂,在莞辰那边又博得贤德之名,无疑是与她朝思暮想的后位更近了一步,现下怕是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步至熟悉的宫门口,门外早已没了禁军守卫,推开朱漆宫门,乍看上去,好似一切如旧,但这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雪中积着厚厚的雪,孤独老树萧然默立,杈影单薄。我抬起头,望了望疏落的树梢,没有树叶,枝头空旷,一副冷峻的神情。在浓重黑色的天幕上,有一钩清冷的弯月,弓刀似的,稀疏的星,看上去遥远而渺小。
没有摇曳的烛光在院中跳动,没有悉索的脚步声来回穿梭,也没有人为我轻披衣裳,责怪我不爱惜身子......
漆黑的殿宇,少了丝缕温暖,竟是如此的寒冷。空旷院落,只有自己孤独的影子。
进进出出的都是自己的脚步,一个人的夜晚,除了安静,还是冷清。
透过自己的微弱呼吸,呵出的薄薄热气,眼前白雾缭绕,看着眼前没有一丝光亮,隐隐透着森寒的宫室,莫名的伤感顺着脉络爬上心头,很轻易便将我折服于悲切的情绪中。
此刻的我突然变得静默了,如死一般沉寂,只是很自然的站在宫苑中央,呆呆眺望着身周漆黑得无助。
闭上眼,记忆铺天盖地的朝我涌来,多少次又多少次,我时常想起那夜的所有。
原地转了无数次,却无法忘记,总希望流逝的时间折回到最初,如果能再抉择,我不会再紧抓着苏瀛不放。
希望,因情而生,又因恨而死。
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却总是无法解脱,反倒在不停伤害身边的人,那么多条无辜性命因我而死,那么人因我失了亲人子女痛哭,更有不少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总是在不停的逃避,然后不停的连累他人,若苏瀛没有选荣华富贵而走,那又会有多少人,因我与他之情,丧生?
我一直在为自己考虑,却忽略旁人的感受。爱意不在,苏瀛也弃我远走;情已消去,一切恍若飘渺虚梦。
“娘娘莫要感伤,您才从慎刑司出来,要顾忌身子啊。”慎形司总管提着绢灯,立于我身侧,一脸忧愁的道。
我凄然一笑,眼中泪花朦胧,“琉烟,她...才十七岁,她们怎能下得去手。”
慎刑司总管轻叹了口气道:“这儿是皇宫,发生这种事很平常,宫里的这些主子,娘娘,哪个将奴才这等低贱下人放在眼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不会有所谓的怜悯同情的,人命如草芥,就是如此。”
我摇了摇头,不可置信的说:“为了家门荣光,为了富贵荣华,就能滥杀无辜,泯灭良心吗?”
慎刑司总管听闻此言,颔首笑道:“怎得,娘娘莫不是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有良心?人前做戏奉承,人后阴狠捅刀的就是宫闱,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哪个嫔妃不手染鲜血脚踩森森白骨,木强则折,无用则弃,权利至上,这才是真正的皇宫,娘娘方才口中所谓的良心,在这宫里边儿可不存在。”
“你为什么跟我到此,并且还对我说这么多宫中生存之道?”我咽下悲痛情绪,神经紧绷,眸子斜睨那慎刑司总管,语气淡漠的问。
他分明就是居心不良!不然又何故对我讲这些?我知道这宫中人心难测,不想这区区一个慎刑司总管也有如此心机。
慎刑司总管直起身子,朝我拜道:“娘娘能提防奴才居心,那么也应大致猜出奴才的目的,奴才不求什么高官厚禄,不过是想寻棵大树庇佑,直至出宫而已。”
我垂眸冷笑:“我想公公你误会了,妯烟现下不过是一介弃妃,自己都无法保全,又有何能力保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