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门。
天空不晴不阴,阳光躲藏于云层之后,只露出大致的轮廓,然后从云缝中挤出几缕光芒洒向大地。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飞檐上的盘龙栩栩如生,两尊石狮分别置于宫门两侧,门内玉石台阶下百官颔首而立,人群中苏瀛半跪于地,静听台上公公宣读圣谕。
莞辰一眼望去,台下那么多的武百官,平复边陲动乱之事其实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若将他留在这里,不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自己来说,始终是心里的一根刺。
苏瀛领旨起身,将圣旨交予身侧护卫之手,朝莞辰拜道:“臣,自当不辱使命。”
随行军队已整装待发,百官见状,纷纷尾随各路将领之后,涌至宫门外送行,虽说是自请去边陲平乱,面上都挂着笑,嘴上都说着漂亮话,可是这心里却是各有所思。
楚嘉旗帜飘扬,马儿嘶叫,众将士步伐整齐划一,苏瀛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驾马朝前走去,清风紧跟其后,督促着步兵们加快脚程。
浩浩荡荡的将士们,簇拥着苏瀛及诸位将领越行越远,苏瀛想回头再望一眼那雄伟辉煌的宫城,再望一眼她现下所在的地方,却碍于种种原因就此作罢,只得强抑下心中不舍牵挂,率着万名兵将远赴边陲。
回想在御花园中见她时的情形,心里百味交杂。这往后的多少个日夜,他心爱的女子都将在另一个男人的陪伴下度过,无论是悲是喜,他都不能再伴她左右替她排忧解难。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人怀中,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只是尽管这心里再痛恨,再不忍,他终是没有办法反驳抗争。
那个他曾唤过千万遍的名字,只能一直存于心底默念,无法再溢于唇齿间。
明明很爱,却又不能靠近,说好的相守,到头来却成了一句空谈,曾对两人美好未来的憧憬,也化作泡影灰飞烟灭,此次一别,他日再见,又将是何种情形?
雪,一片片的从空中飘落,掩住领头马上那落寞身影,崇华门内,莞辰负手立于阶上,看着门外四散而去的百官,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
雄伟皇城被风雪掩埋,苏瀛率军远赴边陲之事,虽已被不少人知晓,但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却还是有人被蒙在鼓里,不是那消息传的太慢,而是根本就未传入天子寝殿之中。
“奴婢听闻,慧妃娘娘宫里昨夜鸡犬不宁,今日更是召了母家亲眷入宫,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谋算些什么。”
召了李家人进宫吗?
想来这慧妃许是坐不住了,莞辰已留宿龙霄殿许久,慧妃又善妒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岂会不急着找人出主意帮忙,既然人家都开始谋划了,看来几日之内慧妃那边必定会有所动作。
这龙霄殿能打听到的事,消息灵通的云华宫也一样能打听到,接下来就看陆嫔怎么行动了,我初涉后宫纷争,在一旁学着便好,至于谁当那出头鸟,与我并无多大关系。
所谓女人心似海底针,这后宫中的女子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又岂能轻易参透那么多人的心思,便让她们先闹着,待自己摸清生存之道,在宫里站住脚之后,再参与其中也不迟。
殿门吱呀作响,沉重脚步声渐近,淡淡的龙涎香气随着窜入殿内的凉风,蔓至我的鼻间,还未起身作揖,便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按回床榻,两人并肩而坐,却无一点言语交集,气氛甚是僵硬尴尬。
他试图打破此种沉默氛围,率先开口道:“朕方才过来时吸了点寒风,去沏壶茶来。”
本以为他这话是冲着我说的,故而便起身欲去沏茶,谁想却被他扼住手腕拽回榻边,“这些事让那些下人去做便好。”
我闻言,垂首坐回床榻,低敛双目,距离如此之近,我却仍是不敢抬首看他,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
这些天来,虽都在这龙霄殿与他共枕而眠,自陆嫔来访那日与他说过几句话之后,便不曾有过言语交集,今日他突然打破僵持几日的冷寂,倒让我有些无措。
莞辰侧眸望去,只见身边的人儿,低垂眼帘死盯鞋尖,终是不肯抬目看他,心里不由泛上一丝悲凉,却在看到她微动的唇角时,卸下了面上的阴霾神色。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回皇上的话,臣...贱...妾,好多了。”想回他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自称回复,本就是废妃之身却与他同住龙霄殿,这本就于理不合。
散在肩上的长发被拨至一旁,他温凉指尖轻扫过我的后颈,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肩,随之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竟是无言相诉,我匆匆收回目光撇过头来,心却跳的极快,不论他指尖有何动作,我都不敢再回首看他。
“启禀皇上茶已沏好。”
红英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与此同时,半边床帐垂下,他的唇也落在我的颈侧,我撑住榻角身子瑟缩了一下,望向红英所在的方向,可那里却没了人影,徒有那慌乱掩住殿门的细碎脚步声回荡在耳。
“现在可是大白天,若有人闯进来,怕是不好。”
她终于肯与他说话了。尽管她面上一副波澜不惊之态,可她方才眸中一闪而过的羞怯,他分明捕捉到了,此刻的他全然将心间压抑的愤恨,不甘,逐一抛之脑后。
他与她之间虽还有隔阂,但却已无障碍,隐忍了这么多日,他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