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漫天飞雪,山冷地在颤抖,河冻地僵硬了,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
狂风吹得树木东摇西摆,窗扇作响,外面的风声渐大,六宫各处灯火通明,却只有一处宫苑暗淡无光,黑漆漆地一片。
“吱嘎-—”殿门开了,红英慢步入屋,摸索着来到桌案前,将烛台上燃尽的蜡烛替换,火苗由弱变强,屋子里很快就亮了起来。
地炉中的炭火只留些许火星,一明一灭,红英俯身瞧了瞧,随即端起方才置在桌案上的托盘,朝着内殿而去。
“娘娘可好些了?屋里这么黑,您怎么也不点灯啊。”红英坐在床榻边,舀着药碗中的汤药不停的吹着。
“娘娘,该喝药了。”她用勺子盛起黑乎乎的药汁送到我嘴边。
我抿了抿嘴摇头道:“今个儿就免了,这一连喝了几日也没见有什么起效。”
红英收回手满目担忧的道,“这可不行,娘娘您就听奴婢一回,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就把药喝了。”红英又舀了勺汤药吹了吹,凑近我唇边。
刺鼻药味窜进鼻间,我倏地撇过头,扶着榻角掩面干呕起来。
“娘娘。”红英惊叫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碗,轻拍着我的脊背,为我顺气,“娘娘您没事,这是怎么搞得,喝了那么多日的药,为何娘娘这病就是不见好呢?”
我长喘着气没有说话,只觉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的紧。
“娘娘要不奴婢再去请那王太医来瞧瞧,您这脸色一日比日憔悴,什么都吃不下,奴婢在一旁看着这心都揪到一块儿去了,恨不得替娘娘受这病痛。”红英扶着我靠回床榻,一张可人小脸愣是纠结到了一起,清澈的眼眸中尽是不忍与担忧。
“胡说什么呢。”我扶着额头低斥了她一句,心里却疑问丛生。
“红英。”我紧紧身上的被褥,压低了声音问:“我记得你说过,那王太医是受陆嫔的吩咐才会替我医病的是。”
“是啊,眼下这宫里除了陆嫔娘娘,怕是也不会有人对娘娘这般关心了。”红英语毕,垂眸思索了片刻,继而又道:“不过这说来也真巧,那日奴婢刚出宫门不远便瞧见了王太医,过了几日去太医院取药时,又看到王太医正被陆嫔娘娘训斥,奴婢原先觉着陆嫔娘娘这人不好亲近,又精明的很,谁想这心地却不坏。”
红英自顾自的说着,我听在耳里眸光却愈发的黯淡,对陆嫔的戒备心也又增了几分。
听闻除夕那日,陆嫔与慧妃在龙霄殿前当众争执,其原因好似是因为慧妃夜访我华熠宫之事,要知道这宫里的是非流言传地是最快的,我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无多大感觉,只是觉着她是再拿此事大做章,仗着自己现下得宠挫那慧妃的锐气罢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我却觉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并不是在为我出头,亦不是想挫慧妃的锐气,让慧妃脸上挂不住,而是另有图谋。
慧妃虽不似往昔那般得宠,但好歹也还有权利傍身,而陆嫔虽是莞辰新欢,可手中却并无什么大权,且不说晋位之事还未有所定论,光凭她敢在天子寝殿前与慧妃僵持不下这点,就以够让人疑心其真正目的。
她是得宠不错,六宫众人也赶趟子巴结讨好着,可是慧妃母家依旧如昔,陆嫔她比我清楚若想扳倒慧妃就要先从其母家下手。
光对着慧妃冷嘲热讽,拼风光斗心计根本就是白费功夫,她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公然挑衅,她那葫芦里想必没卖什么好药!
流言是能扰乱人心不错,但却无法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也不能令他人仅凭是非就大乱阵脚,慧妃不是什么新秀佳人,而是这后宫中最大的掌权者,陆嫔打着保护我的名义和慧妃对着干,莫不是想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我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斜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随即回首对着红英道:“王太医开的药方你可有留着?”
“有,娘娘要药方做什么?”
“你拿着那药方去太医院找个太医问问,王太医所开之药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红英闻言一怔,瞪大了眼睛,面色有些惊惶,“娘娘莫不是怀疑...陆嫔娘娘她绵里藏针?”
我点了点头,心叹这红英表面上看上去呆呆的,可这脑袋转的倒很快,不愧是在御前侍奉已久的人儿。
“奴婢知道娘娘想要奴婢做什么了,奴婢会小心打探清楚地。”红英起身将一旁的药碗放回托盘,一本正经的道。
我看着神色凝重的红英,心里有些放不下,遂而轻声叮嘱道:“要小心耳目知道吗?”
“恩,奴婢去了。”
红英走后,我斜靠床头总觉得心神不宁,呼吸也甚是紊乱,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都在想些什么,怎会连如此重要的细节都忘记了呢,倘若陆嫔真的有意要借刀杀人,此时正是大好机会,不论她是否真的有这心思,我都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戒备着。
从服药的日期算起,今日是初六,少说也有四五日了,怪不得近日总觉得心神恍惚,身子也大如不前,若是因为那药有问题,我还真的是被她们夹在中间,无路脱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