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朱由检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他是何方神圣。
不过孔有德显然没打算跟朱由检客气,他虽然不敢再打李贞妍的主意,却命手下将这艘福船完全接管,并且在船上大肆搜刮起来。
本来停靠仁川之时,这艘船获得了充足的给养,淡水、粮米、蔬菜和弹药都十分充足。孔有德却是照单全收,有什么划拉什么,将这些物资全都搬到了他的船上。这哪里还像个水师军官,分明就是海匪行径!
由于逃离大同江口时,福船与龟船发生了猛烈的碰撞,船体受损不轻。虽然朝天水师的那些破船追赶不上,但与孔有德这三艘船一比,船速就显得慢了。孔有德“大丰收”之后,急于回到皮岛请功,索性把一行人转押到他的座舰上,并且全部锁进船舱。舱内狭窄阴暗,霉气冲天,众人也只得皱着鼻子强忍。
至于那艘福船,孔有德只派了少量的水手控制,三艘战舰则一字排开,飞快地向西北方驶去。
不多时,朱由检只听甲板上一阵喧哗,接着是孔有德粗俗的大笑声:“老耿,老尚,咱们这一趟收获可不小!不但得了一条船,缴获了这么多东西,还抓了一船的人!岛上正缺干活的苦力,这下总兵大人可得高看咱们哥仨一眼了!”
朱由检心中一动,忙隔着门缝向外张望。原来另外两条船的舰长也乘小船来到了孔有德这艘船上,其中一个跟着大笑道:“大哥,想当年咱们兄弟三个在铁岭挖矿,暗无天日,连腰都直不起来;如今跟着毛总兵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女人就有女人,比神仙还要快活!看来这树挪死,人挪活,做人还是要会变通,我耿仲明算是活明白啦!”
另一人也嘿嘿奸笑道:“大哥二哥,听毛总兵说,朝天已经投降建虏了。那咱们的买卖是不是可以再做得大点,往大同江口、汉江口那边活动活动。只要碰到朝天人的船,咱们就抢他娘的,这回咱们可是名正言顺啦。”
“尚可喜,你小子一撅,哥哥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孔有德纵声狂笑道,“你他妈就喜欢朝天女人!”
尚可喜!朱由检终于豁然开朗,一下子知道了这三个人的底细。如果说孔有德、耿仲明他还有些陌生的话,这个尚可喜他可太清楚了,这不就是与“平西王”吴三桂齐名的“三藩”之一、遗臭万年的“平南王”么?
“三藩”皆是大奸大恶之辈,但要论起无耻程度,这位尚可喜似乎比吴三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原本都是明军将领,降清以后反过来屠杀汉族同胞,吴三桂主打四川、云贵,尚可喜则是南下广州,最后用广州数万百姓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红顶子,当上了“平南王”。
之后吴三桂起兵造反,初时兵锋甚锐,杀得满清疲于招架。那时尚可喜已年逾七旬。他自己不肯出面,却让他的儿子尚之信起兵响应吴三桂。再加上定南王耿精忠同叛,这就是着名的“三藩之乱”。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尚可喜还显不出与吴三桂的区别。但他“高”就“高”在,一看吴三桂后来越打越不行,这老贼居然再次反叛,第二次降清!这些他可把他的老战友吴三桂给坑惨了,结果吴三桂很快兵败身死,三藩之乱也彻底平息。
这次兵乱,满清和三藩狗咬狗,却害死江南百姓不下千万,屠戮之惨烈更有甚于清军第一次南下。最后吴三桂死了,耿精忠被抓,后来也凌迟了,惟独老贼尚可喜因为善于见风使舵,最后竟得以颐养天年!
现在朱由检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耿仲明,想必就是耿精忠的先人;而孔有德之所以比他们名气稍小,也并不是因为他作恶小。相反,他在这三人中还是个头头,若干年后发动叛乱攻陷登州,害死时任巡抚孙元化后降清。
只不过后来他在作战中被李定国包围,最后****而死,是三个大汉奸中最早毙命的。否则,康熙年间的“三藩之乱”恐怕就要变成“四藩之乱”了。
敢情这三个大汉奸,全是毛龙的部下!
当然,现在还是天启四年,这些事件还没有发生。但听其言观其行,朱由检心里已经清楚得很,像他们三个这样的兵痞,根本目无法纪朝纲,日后当汉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毛龙麾下尽是这些混账东西,其为人及治军也可想而知了。朱由检不禁忧虑起来,心想即使到了皮岛见到毛龙,也不可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几艘战船向西北行了半日,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皮岛。朱由检被从船舱里赶了出来,此时他居然已经可以靠单腿蹦勉强走路。
腿伤好得如此之快,朱由检本应感到欣慰;可现在他的心中却似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天知道毛龙会怎样对待他们,会不会不由分说就全杀了呢?
一出船舱,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派繁华的海港夜景。人工搭建、深深插入大海的码头上,停泊着至少二十多艘五六百料的大船,同时也有几条船在靠岸或出海。这些船基本上都是商船,船上的水手正忙着向码头卸货。而这些水手也是服色各异,一看便是来自不同的国家,甚至有些高鼻蓝目的西洋人。
再看码头之上,则是人来人往,除了负责维持秩序的明军和忙碌的水手以外,居然还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女人,以身着传统服饰的朝天女子居多。一见有人下船,她们便殷勤地上前拉住,暧昧地小声说着什么。
那些水手在海上漂泊久了,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