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手炉传信散朝之后,不过刚刚卯时正,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天光还没有完全大亮呢。朱由检二话不说就回华殿睡了个回笼觉,一方面是为了制造“皇帝懒散”的假象,另一方面,又熬了一个通宵,他也确实是极度疲乏了。
当然,由于大事压在心头,这个觉也没法睡踏实,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朱由检就被噩梦惊醒了。接下来就是每日千篇一律的几件事:至奉先殿为天启守灵、向刘昭妃问安、向张太后问安。
这个时代最讲究一个“礼”字,皇家犹然。皇帝不论做任何事,大到朝会典礼,小到吃喝拉撒,都有一套华丽而繁琐的程序。就拿“问安”来说,朱由检须得在宫门十步之外下轿,以示恭敬之意;然后由贴身太监高声唱道:“万岁给皇祖太妃请安了!”然后才开启宫门,放朱由检进去,只在院落中叩拜一下,包括跪的姿势都有讲究。
太妃则并不出迎,只在殿内由宫女传话,翻过来掉过去也只是“皇帝辛苦了,保重龙体”之类的话;朱由检再谢恩叩拜,倒着退出宫门,太监高喊一声:“万岁起驾了!”并由负责“起居注”的太监当场记录:“某月某日某时,上谒某宫问安太妃。”
这一套程序下来,至少也得折腾十几分钟,大把的时间就在这种看似隆重,实则却毫无意义的礼仪中被浪费掉了。幸亏朱由检现在也无事可做,否则真要被这种规矩折磨得抓狂了。
向太妃问安毕,就该向张太后问安了。其实朱由检是很想和这位皇嫂好好促膝长谈一次的,但碍于礼制,也只能和太妃那里一样循规蹈矩。是以尽管每天都要来坤宁宫,朱由检和张太后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过。
今天又是如此。朱由检叩拜已毕,见坤宁宫的宫女正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看来张太后知道了朝臣要自己尽快“移宫”之议,已经开始自己做准备了。
朱由检不禁心中一阵刺痛,暗想张皇后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年少之际。可随着天启的驾崩,她就只能在寂寞的深宫中孤独地生活下去。就算是这个时代比较封建,民间死了丈夫的**也还可以改嫁;而太后虽然身份尊贵,看起来光鲜无比,可就连这个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每夜只能孤枕入梦,细想起来,也算得上是天下最可怜的女人了。
想到张皇后对自己屡有大恩,朱由检就更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最起码不能在天启尸骨未寒之时,就急急忙忙地把张皇后从居住了六七年的坤宁宫赶走。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对宫女们道:“你们瞎收拾什么,太后不用移宫!”
陪着朱由检进来的王承恩闻言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万岁爷,这…这要记到起居注上的,是不是…”
“记什么记,把这一条隔过去!”朱由检没好气地道,“芝麻大的事也要记么?朕今天早上放了几个屁,你是不是也要记上?!”
正在宫女和太监们不知所措之际,张太后从殿中款款迎出,朱由检赶紧重新跪倒。
“圣上勿要责怪宫女,是哀家让她们做的。”张太后淡然一笑,笑容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茫然,“坤宁宫是皇后寝宫,新君登基,哀家自然要移宫的。”
这“哀家”二字,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太后的身份。朱由检欲要安慰太后几句,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倒是太后关切地道:“今冬格外寒冷,圣上五更就要上朝,切不可受了寒气。哀家这里富余一个暖手炉,烧得很暖,圣上拿去用。”
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尊雕琢精致的金属盒,递与朱由检。这暖手炉朱由检倒也见过,外面是金属,里面是烧红的木炭,冬天捧在手中可以取暖。因其做工精巧,颇有赏玩价值,到了现代还成了价值不菲的古董。
太后赠炉,朱由检自是十分感动,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可一入手,却是触手冰凉,显然里面并没有烧热的木炭。朱由检刚微微一怔,太后立即盯了他一眼,随即道:“哀家还要礼佛,请圣上自便。”说着便径自回宫了。
朱由检登时醒悟过来:这里面一定是太后的密信,她为了掩人耳目,放在暖手炉中,这样自己就可以捧在手心,谁也拿不走!
想到这一节,朱由检登时激动起来。他捧着冰冷的暖手炉匆匆起驾返回华殿,只推说身子不爽,连平时最爱玩的逗鸽子把戏也不演了,径直进了寝宫,又命红娘子将殿门紧紧关闭,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炉盖。
里面果然是一封密信!
展开信纸,张皇后娟秀的字迹立即映入眼帘:“圣上在宫中行止谨慎,阉贼不疑,哀家心甚慰之。惟宫中四卫与五城兵马司专司宿卫缉捕,若变生肘腋,祸不可测。周奎虽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力量尚显单薄。
“英国公张惟贤,成祖时勋臣张辅之后也,忠义凛然,威望素着,武骧左卫指挥使邱其盛为其婿,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张之极为其子,阉贼亦不敢忤。且成祖有铁牌密诏,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黔国公各执一角;皇帝受困、无法传诏之时,四国公将铁牌拼成一块,上有成祖圣谕,即可调动天下兵马勤王,如皇帝亲临。若圣上得此人相助,则除逆有望矣。皇后册封大礼依例由英国公主持,圣上可借机试之。
“又,廷臣必有让哀家移宫之议,圣上可藉此让客氏亦移宫。客氏出宫,则阉